青鸟与蓝鸟

桂花香漫进窗棂时，林砚在速写本里夹了片晒干的菖蒲花。沈砚青说要去后山采野菊，他背着画板跟在后面，看她的帆布鞋踩过带露的草叶，鞋边沾着星星点点的黄。

“你看这朵菊花开得像不像小太阳？”她举着朵皱巴巴的野菊回头，发梢缠着根草茎。林砚没答话，只在画纸上勾勒她举花的侧影，笔尖在她耳后添了缕被风吹起的发丝——像极了青鸟展开的翅膀。

下山时撞见卖糖画的老人，沈砚青盯着转盘上的凤凰图案看了半天，林砚掏出零钱转了两圈，指针却稳稳停在青鸟上。老人捏着糖勺笑：“这鸟跟你俩似的，总往一块儿凑。”

糖画递过来时，两只青鸟的尾羽缠在一处，糖汁晶莹得像凝固的月光。沈砚青咬了口鸟喙，糖渣沾在嘴角，林砚伸手想替她擦掉，指尖快碰到时又缩回来，改成扯了扯自己的衣角：“糖水流下来了。”

她慌忙用手背擦，却把糖渍抹得更匀，倒像脸颊上落了颗萤火。

那天晚上，林砚在速写本上补完了玻璃罐的最后一笔——罐口敞开着，萤火正往外飞，每只翅膀都沾着点桂花碎。旁边新画了两只糖画青鸟，尾羽交缠的地方，他用金色颜料点了个小小的光斑，像两滴融在一块儿的糖。

手机震动时，沈砚青发来段语音，背景里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：“明天去老太太家吃桂花糕吧，我刚学会蒸，就是……糖放多了点。”

他把语音循环听了三遍，忽然发现速写本的最后一页，不知何时被沈砚青画了只蜷缩的蓝鸟，翅膀下藏着行极小的字：“桂花糕要趁热吃呀。”

末尾的句号，圆滚滚的，像颗浸了糖的桂花。

桂花糕蒸得确实甜，甜得林砚舌尖发麻时，沈砚青正踮脚够橱柜顶层的蜂蜜罐，想往糕上淋点解腻。林砚伸手帮她够下来，罐口的蜂蜜沾了点在他手腕，她抽了张纸巾递过来，指尖在他皮肤擦过的地方，像落了只发烫的萤火虫。

“老太太说你画画总皱眉，”沈砚青忽然指着他的眉心笑，“说像她养的那只老猫，见了生人就绷着脸。”林砚刚要反驳，就见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偶，是用碎布拼的蓝鸟，肚子里塞着晒干的桂花，闻着香香软软的。

“给你的，”她把布偶塞进他手里，“画累了就捏捏，比皱眉管用。”布偶的翅膀上缝着根细红绳，绳尾系着个小小的银铃铛，一晃就叮铃响，像把没说出口的话都摇成了碎光。

傍晚收拾碗筷时，林砚看见沈砚青在厨房偷偷往他背包里塞东西。后来打开一看，是袋用棉纸包的桂花，纸上画着两只鸟并排站在枝头，一只衔着桂花，一只歪头看着它，旁边写着：“画不下去就闻闻，像我在跟你说话。”

夜里画画时，他把蓝鸟布偶摆在画板旁。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，布偶翅膀上的铃铛偶尔轻响，像在提醒他什么。他翻开速写本，在糖画青鸟那页添了片桂花叶，叶尖上停着只更小的萤火虫，翅膀亮得像粒滚落在纸上的星子。

手机震了震，沈砚青发来张照片：她把那只青鸟布偶的“同伴”——一只同样系着铃铛的青鸟布偶，挂在了书桌前的风铃上。照片里，两只布偶的红绳缠在一处，铃铛挨得很近，像随时会碰出细碎的响。

林砚盯着照片看了很久，忽然抓起笔，在速写本的空白处写了行字。写完又觉得不妥，想涂掉时，笔尖却顿住了——纸上的字歪歪扭扭，像只刚学会站立的鸟：

“明天，去看萤火虫飞吧。”

末尾的感叹号，画得像颗正在发光的萤火。

其实他原本还想写一句“我今天挺开心的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