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断云崖上

黑风口的风裹着沙砾，打在脸上像刀割。凌逸尘伏在断云崖的巨石后，看着远处交易的人群，指尖的剑鞘沁出冷汗。

他终究没听苏羽风的劝，独自来了断云崖。但当血影阁阁主拿出那本泛黄的剑谱时，他才发现不对劲——那剑谱的封皮是假的，这分明是个陷阱。

“凌逸尘，别躲了！”刀疤脸的弟弟站在崖边大笑，“就知道你会来送死！”

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，凌逸尘的剑光在沙尘中织成密网，却架不住对方人多。一把弯刀划破他的手臂，血珠滴在沙地上，瞬间被风卷走。他渐渐力竭，眼看就要被合围时，一道月白身影突然从空中落下。

苏羽风的折扇带着劲风，扫倒一片黑衣人，他拉起凌逸尘就往崖下跳：“笨蛋！说了是陷阱你还来！”

两人滚落在崖底的灌木丛里，苏羽风替他挡了不少碎石，背上渗出血迹。“你怎么来了？”凌逸尘按住他流血的伤口，声音发颤。

“我要是不来，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。”苏羽风疼得龇牙咧嘴，却还在笑，“早跟你说过，要找帮手——我托镖局的朋友查了，他们今天确实交易，但剑谱在另一队人手里，往东南去了。”

凌逸尘看着他苍白的脸，突然说不出话。他一直以为苏羽风只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，却不知他早已布好了后手，甚至为了救自己，甘愿跳下断云崖。

“对不起。”凌逸尘的声音很轻，被风声打散，“我不该……”

“道歉就不必了，”苏羽风打断他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“先吃点东西，我带了羊肉泡馍，还热着呢。”油纸包被血浸透了一角，里面的馍却还带着温度。

凌逸尘咬着馍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他很多年没哭过了，师父说报仇的人不能有眼泪，可此刻，看着苏羽风带血的笑容，他再也忍不住。

“哭什么，”苏羽风用袖口擦去他的眼泪，指尖带着沙砾的粗糙，“等报了仇，我带你去江南，看三月的桃花，比长安的好看多了。”

“好。”凌逸尘哽咽着点头，把剩下的馍塞进苏羽风嘴里。断云崖的风还在吼，却吹不散两人靠在一起的体温

半年后，江南的桃花开得正好。

凌逸尘站在凌霄山庄的废墟前，手里捏着血影阁阁主的首级。苏羽风陪在他身边，看着他把首级摆在家族的牌位前，突然道：“都结束了。”

“嗯。”凌逸尘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。报了仇，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，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
苏羽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，递到他面前——是那枚狼牙吊坠，背面刻的“凌霄”二字旁，多了个小小的“风”字。“我找工匠刻的，”他有些不好意思，“想着……以后你的身边，也该有个新的印记。”

凌逸尘捏着吊坠，突然握住苏羽风的手。他的手心依旧冰凉，却紧紧扣着那只温热的手，仿佛握住了此生唯一的光。

“苏羽风，”他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瓣，“师父说，剑法的最高境界，是‘剑随心走’。我以前不懂，总想着报仇，剑里全是戾气。”他转头看向苏羽风，眼睛亮得惊人，“遇见你之后，我才明白，心之所向，不止仇恨。”

苏羽风的心跳漏了一拍，刚要说话，被凌逸尘轻轻按住嘴唇。“江南的桃花很好看，”凌逸尘的指尖划过他的唇，带着桃花的香气，“但我更想看的，是和你一起看桃花的人。”

月白长衫突然被拉入一个微凉的怀抱。凌逸尘的吻带着多年的隐忍与珍视，落在苏羽风的唇上，像断云崖的风，像藏经阁的月，像长安客栈里那碗温热的羊肉泡馍，带着惊心动魄的温柔。

“凌逸尘，”苏羽风喘着气推开他，脸颊绯红，“你这是……学坏了啊。”

“跟你学的。”凌逸尘的嘴角难得地弯起，露出浅浅的梨涡。

江南的风拂过两人交握的手，桃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。凌逸尘知道，报仇不是终点，他的剑以后不再只为仇恨而鸣，还会为身边的这个人，为往后漫长的江湖路，为那句“一起去看更远的地方”的约定。

碎影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，不再是冰冷的复仇之刃。因为持剑人的心里，已住进了一阵温暖的风，吹散了多年的阴霾，照亮了往后的岁月。他们的江湖路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