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釜里的沸水渐渐冷却,孩童骸骨在月光下泛着青白。沈知微用银簪挑起一节指骨,忽然发现指节内侧有圈极细的刻痕,像串缩小的算盘珠。
“这不是夹伤。” 她凑近烛火,刻痕在光线下显出诡异的排列,“是人为刻上去的。”
萧彻取过放大镜,瞳孔骤然收缩:“是组密码。” 他指尖点过第三道刻痕,“这道比其他的深,像是最近才补刻的。”
院外突然刮起狂风,吹得烛火剧烈摇晃。沈知微下意识按住验尸箱,箱底传来细微的 “咔嗒” 声 —— 是她从地宫带回来的那具成年骸骨,颈椎处竟自行滚动了半寸,露出枕骨下藏着的纸卷。
“是张舆图。” 萧彻展开纸卷,墨迹泛着诡异的蓝,“比柳玉茹那半张更详细,标注了七处粮草中转站。” 他忽然停在明州港的位置,那里被人用朱砂画了个圈,旁边写着 “初七” 二字。
“红烛案里春桃的密信!” 沈知微猛地想起绣衣腐案中死者藏的字条,“两个案子都提到七月初七,明州港到底有什么?”
这时,太医院送来的蒸骨釜突然发出异响,釜底渗出黑血般的液体。沈知微俯身查看,发现釜底被人钻了个细孔,孔里塞着半截绣针,针尖沾着银灰色粉末。
“是牵机引。” 她用镊子夹出绣针,针尾刻着朵极小的山茶花,“有人想毁掉骸骨上的痕迹。”
萧彻突然踹开后窗,黑影正翻墙逃窜,腰间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声 —— 与铜铃哑案中卖艺少年手里的铃铛声一模一样。“追!”
两人追至将军府后巷,黑影突然消失在座废弃的土地庙后。沈知微推开虚掩的庙门,香案上摆着三具泥塑小像,都没有右手,脖颈处缠着红布,布上绣着山茶花。
“是地宫那三具白骨的替身。” 萧彻的剑挑起红布,下面压着张字条:“初七开棺,冤魂归位。”
沈知微忽然注意到神像眼底的红光,凑近才发现是两颗鸽血红宝石,宝石内侧刻着 “沈” 字。“是我爹的东西!” 她刚摘下宝石,神像突然剧烈晃动,腹部裂开道暗格。
暗格里藏着个锦盒,打开的瞬间,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—— 里面是只风干的右手掌,指骨上的刻痕与孩童骸骨的密码完全吻合。掌心里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,勺柄指向明州港的方向。
“这手掌……” 萧彻的声音发紧,“是用秘法防腐处理过的,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月。”
沈知微忽然想起红烛案中春桃缺了小指的右手,心脏像是被冰水浇透:“山茶花会在收集右手掌,每个掌纹里都藏着密码。” 她数着掌纹的纹路,“这组密码,比孩童骸骨的多了三道刻痕。”
庙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三更天了。沈知微将手掌放回锦盒,忽然发现盒底刻着行小字:“太学博士,知北斗。”
“墨汁寒案!” 萧彻猛地抬头,“那个暴毙的太学博士,批注的试卷上有‘漕司’二字!”
两人对视的瞬间,烛火突然熄灭。黑暗中,香案后的阴影里传来叹息,像无数冤魂在低语。沈知微摸到验尸箱里的火折子,点亮的刹那,泥塑小像的头颅竟转向他们,空洞的眼眶里淌下血泪。
“是磷粉。” 萧彻擦掉 “血泪”,指尖沾着的粉末在火光下泛着蓝绿,“有人刚来过。”
他忽然拽起沈知微往外冲,土地庙在身后轰然倒塌,废墟里传出骨骼碎裂的声响,像有人在地下磨牙。
回到将军府时,蒸骨釜里的骸骨已泛出青黑。沈知微用银针测试,针尖瞬间变黑 —— 牵机引已渗入骨髓。“来不及了。” 她望着模糊的骨痕,“只能去太学找博士的卷宗。”
萧彻突然攥住她的手腕,掌心冰凉:“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每个案子都有山茶花标记?为什么密码都藏在右手掌?” 他指向锦盒里的手掌,“这掌纹的斗数,与镇北军的布防图暗合。”
沈知微的指尖抚过掌心里的北斗七星,忽然想起父亲医书里的话:“北斗指极,七星定穴,掌纹藏兵,血花为信。”
原来山茶花会收集手掌,是为了拼凑镇北军的布防图。而那个太学博士,很可能就是破解密码的关键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太学的晨钟突然敲响,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。萧彻望着太学方向的炊烟,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—— 墨汁寒案的死者,或许不是最后一个。
而那封 “初七开棺” 的字条,像道催命符,贴在明州港的上空。他们都知道,七月初七那天,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走私的粮船,更是山茶花会布下的天罗地网。
沈知微将鸽血红宝石塞进领口,宝石贴着心口,传来冰凉的触感。她忽然想起父亲失踪前说的最后一句话:“掌纹会骗人,但骨头不会。”
现在,那些白骨正在用刻痕诉说真相,而她和萧彻,必须在初七之前,破译这用鲜血写成的密码。否则,下一个被摆进锦盒的手掌,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