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合上记号笔，手指在左腕刚写的“开战”俩字上停了两秒。墨水没干，血丝顺着腕骨渗出来，和红痕混一块儿，像条暗暗的线。她没擦，把袖口往下拉了拉，起身走到门边，确认门反锁好了。
手机屏幕亮了，有条没读的信息，是陌生号码发的：“明早九点，江城国际会展中心B3彩排厅，带妆彩排，别迟到。”附件是个PDF文件，标题是《演技派新人·特别出演流程单》，结尾署名那儿有星澜文化的电子章，编号和她昨天查到的一样。她点开文件看内容，在“古装剑舞环节”下面看到一行小字：“统筹：林澜”。她顿了下，没回信息，也没删。
凌晨三点十七分，一个白色信封从房门底下的缝里滑进来，边角有点翘，也没邮戳。她蹲下，轻轻用指甲挑开一角。抽出信纸时，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，凉凉的，有股化学试剂的感觉。她没皱眉，把信平摊在桌上，打开台灯，拍了照，又从包里拿出紫外线灯在纸面上照。
荧光显示出：MX - 7/0819。
她盯着编号看了三秒，手指拨了顾薇助理的电话，声音挺平静：“我忘带戏服了，能调下昨晚酒店走廊我那层的监控不？”
电话那头停了两秒，说：“你等一下。”
十分钟后，她收到一段三十秒的视频。时间是18:02，电梯门开了，一个穿深灰套装的女人刷卡进了楼层，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，指根有道旧疤。她走到307房门前——就是沈知意的房间——待了七分钟，走的时候也没登记。
沈知意关掉视频，打开浴室镜柜，拿出那支勃艮第红口红。她拧开盖子，在镜子上写道：“再演清雪就杀了你”。字很清楚，红得发暗。她往后退一步，盯着镜子，开始计时。
三十分钟后，她又进浴室。字淡得快没了，只剩一层像雾一样的痕迹，鼻子还能闻到那股消毒水味，凉凉的。她没动，用指甲在镜子上划了一道，留了个印子。
彩排那天，会展中心B3厅灯光刺眼睛。沈知意穿上戏服，是条素白长裙，腰间别着剑。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古装剑舞环节，主题是“替身之刃”。导演在台下喊：“沈老师，这段是林澜负责的古装剑舞情绪转折部分，从压抑到爆发，你得让观众看出‘被替代者的愤怒’。”
她点点头，站到位置上。
音乐响起来，她抬手拔剑，动作挺顺。第一段走完位，镜头跟着拍。第二段，她转身挥剑，剑尖画出个弧线。第三段，她跳起来砍，剑刃朝着空中假想的敌人——
“咔”，一声响。
剑从中间断了，断的那头飞出去，擦过她右臂，划了个小口子。血立马渗出来，滴在裙摆上，洇开一小片红。
现场一下安静了。
道具组长跑上来，说：“这不可能！昨天检查了三遍呢！”
导演皱着眉问：“谁负责的？”
没人吭声。
沈知意低头看了看伤口，又看看断剑。她没动，也没喊疼。过了会儿，她突然单膝跪下，把断剑抵在喉咙前，声音不大，但全场都能听见：“替身最怕的不是死，是伤口被人看见。”
导演一愣。
她接着说：“你们看我流血，觉得是真的。可你们不知道，我早就伤透了。”
全场都安静了。
她抬头，直直地看着主摄像机，说：“但今天，我就让你们看见。”
导演反应过来，赶紧喊：“别停！接着拍！”
她站起来，调整了走位，故意让镜头拍到裙摆上的血。她舞得更用力了，每一剑都像要劈开什么似的。最后收势的时候，她把断剑插进地里，单手撑着地，喘着气抬头，眼神又冷又亮。
全场鼓掌。
导演走过来，拍拍她肩膀，说：“这段演得太棒了！本来就想让你走个过场，现在你直接把‘替身’演活了。”
她笑了笑，接过助理递来的创可贴，自己贴在伤口上。断剑被收到道具箱里，她偷偷把一小截断刃藏到内衣夹层里。手指碰到那金属的时候，她发现断口不齐，边上还有腐蚀的印子，像是被酸水泡过。
彩排结束，她回更衣室换衣服。手机震动，是顾薇打来的。
“别查了。”顾薇声音压得很低，“23号实验室的事儿，死了两个人，一个清洁工，一个实习生。监控全没了。”
沈知意坐在椅子上，没说话。
“你要是出了事，我没法跟自己交代。”顾薇顿了顿，“听我的，别惹林澜，也别碰那把剑。”
电话挂了。
她把手机放桌上，打开录音功能，把刚才的通话又放了一遍录下来。文件取名叫：“若我失联，即为证据”，上传到加密云盘。
她翻开随身笔记本，找到空白页，写下标题：替身生存法则1.0。
第一条：所有伤害都能拿来表演。
第二条：所有威胁都能曝光。
第三条：所有沉默都是帮凶。
她合上本子，抬手卷起左袖。旧伤还在，新写的字干了。她在“开战”下面，又写了三行小字：彩排、剑断、林澜。
笔尖划过皮肤，血珠又冒出来，和墨水混在一起，成了暗红色的纹路。她没擦，放下袖子，站起来。
更衣室的灯闪了一下。
她转身去关灯，手刚碰到开关，手机屏幕又亮了。是银行通知，账户进了15000块，备注是《演技派新人》的演出酬金，付款方是星澜文化有限公司。
她没点开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越来越近，在门口停下了。门把手轻轻动了动，没打开。
她站在那儿，没回头。
过了会儿，脚步声走远了。
她走到门边，从猫眼往外看，走廊空无一人。她回到屋里，从包里拿出那截断刃，用口红在上面写了“林澜”俩字。红得发黑，像凝固的血。
她把断刃藏进内衣夹层，贴着胸口。
凌晨零点十七分，她坐在床边，打开笔记本，翻到“替身生存法则”那页。她盯着那三条规则，突然觉得不够。
她拿起笔，在下面又写了一条：记住每一个想让你闭嘴的人。
写完，她合上本子，躺下。
窗外，城市的灯还亮着。她闭上眼，呼吸挺平稳。
可手指还攥着那截断刃，隔着衣服，抵在胸口。
第二天早上六点，她收到节目组消息，说原定彩排视频要剪辑送审，让她中午前提交个人片段确认文件。
她打开电脑，调出昨晚拍的剑舞片段。画面放到剑断的那一刻，她停住，放大断口。
腐蚀的印子清清楚楚。
她把视频另存起来，加密，取名叫“剑断_林澜_酸蚀_证据01”。
然后点开邮箱，准备发。
鼠标停在“发送”按钮上，她突然停住了。
她想起昨晚那消毒水味，想起镜子上莫名消失的字，想起顾薇电话里的警告。
她关掉邮箱，打开手机备忘录，新建了一条，只写了俩字：等。
她删掉视频发送记录，把文件移到隐藏文件夹里。
她站起来，走到窗前，拉开窗帘。楼下早餐摊正炸着油条，热气碰到玻璃，凝成水珠，顺着窗缝往下流。
她抬起左手，看着腕上那道暗红的纹路。
手指动了动，记号笔又落在皮肤上。
这一回，她写下俩字：猎物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