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门一开,冷风夹着雨味冲进来。她没动,背贴着椅背,硬得像块石头。额头烫,汗却虚得贴在皮肤上。助理在旁边说话,她听不清,只觉得心跳一下下撞耳朵,越来越快。
“沈老师,傅总电话,问您去不去晚宴。”
她抬手,指尖碰到耳垂那颗痣,烫得像刚被烟头摁过。手机没接,从牙缝里挤出俩字:“推了。”
话刚落,眼前发黑,身子一软。助理喊了声,手还没扶住,她已经滑到座位底下,抽着,嘴唇发紫。
三院急诊,灯嗡嗡响。她被人推进抢救区,意识断断续续。医生翻病历,声音清楚:“23床,苏若雪,青霉素过敏,禁用β-内酰胺类。”
她猛地睁眼,想喊,喉咙却像烧烂了,出不了声。青霉素?她从没过敏。小时候打针从不皮试,妈还说她“皮实”。可病历上写着,白纸黑字,“明确”两个字,墨迹新得像刚写上去的。
护士推来输液架,药瓶挂着,标签朝外。她眯眼瞧,右下角一行小字:MX-7预检。字歪歪扭扭,像临时加的。她想抬手,手腕被带子扣在床栏上,动不了。
药一滴一滴往下走,顺着管子进她血管。她盯着滴速,心跳越来越快。忽然想起——江清雪上综艺时说过,她不对青霉素过敏,剧组还发过声明。
那她呢?
她闭眼,冷汗从太阳穴滑下来。脑子里乱:雨里的河,芒果的味儿,江清雪站在监视器后,黑影一样……她演了那场死,演得像真的一样。可现在,身体不听使唤。病历在撒谎,药在滴,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。
输液室安静,只有监护仪一声声响。她借翻身,悄悄偏头,看药瓶上的名字。不是青霉素。她松了口气,指甲掐进掌心,提醒自己不能松。
走廊传来脚步,两个护士低声说话。
“替身和江影后都是AB型Rh阴性,真巧。”
“听说是一个基因库配的,项目号MX-7,挺神秘。”
“怪不得脸像,连耳垂痣都差不多。”
“嘘,别说了,不让提。”
她手指攥紧,指甲在掌心划出四道红印。AB型Rh阴性?她从没验过血。可江清雪是这个,全网都知道。她们不一样。她不是复制品。她不是——
她猛地吸气,胸口像被铁圈勒住。监护仪轻响,护士进来,她立刻闭眼,呼吸放慢,装睡。人一走,她睁条缝,盯着天花板,眼里发冷。
她开始想每一个细节。病历谁交的?她昏迷前没签过东西。助理?顾薇?还是……那个在雨里看着她沉下去的导演?
夜深了,医院静。她没睡,靠床头,药快打完了,手背凉。走廊灯昏,护士站没人。她正要拔针,门开了。
医生进来,戴口罩,穿白大褂,手里拿平板。走到床边,看数据,动作熟,但不说话。她不动,装睡,眼皮微颤,从缝里看他。
他低头写东西,笔在纸上划。她看清他左手——无名指有道疤,浅的,像旧年烫的。这疤……她见过。
脑子里突然跳出综艺舞台——她摘面具时,导演盯着她的眼神,和现在这个男人的眼神,一模一样。那种藏在平静里的打量,让她后背发凉。是同一个人。
她呼吸一卡,指尖冰。综艺导演,怎么穿白大褂查房?
他停下笔,抬头看她。她立刻闭眼,睫毛都不抖。他站了几秒,转身往门口走。手搭上门把时,他摘下口罩,回头看她。
是那张脸。冷,利,曾在镜头前说“我要看真实的表演”的男人。
他没说话,开门走了。门关上那刻,她睁眼,盯着门缝漏的光,脑子转得飞快。不是巧合。从综艺到片场,从雨夜到医院,有人一直看着她。不是观众,不是粉丝,是操盘的。
她抬手,摸耳垂。那颗痣还在,微微发烫。她想起更衣车里,手腕上“猎物”两个字,混着血,墨都黑了。那时她以为自己在反击。可现在,她开始怀疑——她是不是从头就错了?
她不是猎手。她连猎物都不是。她是标本。
凌晨两点零三分,全楼灯闪了一下。她刚要闭眼,门又开了。
她心一紧。刚才那医生查房太怪——翻病历太快,话太冷,像在确认什么,不像治病。正想着,门又推开了。
还是他。
这次没穿白大褂,就一件深色衬衫,手里还是平板。他走到床边,调出画面。她借着光,看清了——两条脑电波并排,一条标“MX-7-0819”,另一条“MX-7-0820”。波形几乎一样。
他低声对外面护士说:“监测脑电,MX-7组今晚有波动。”
她屏住呼吸,手指抠进床单。MX-7。又是这串数。从威胁信到药瓶,从护士闲聊到脑波图,它像网,越收越紧。
他低头看她,以为她睡着,轻声说:“比上一个稳,但情绪峰值还是高。得控。”
上一个?
她脑子轰地炸了。江清雪?还是……另一个她?
他收起平板,转身要走。她突然开口,嗓子哑得像磨砂:“你是谁?”
他停住,没回头。
她撑着坐起来,输液管绷得直:“你不是导演。你是医生?还是……别的?”
他慢慢转身,眼神平静得吓人:“你觉得呢?”
她盯着他,喉咙干:“江清雪知道你在查我吗?”
他嘴角动了动,像笑,又不像:“她不是第一个。你也不是最后一个。”
“你们到底在找什么?”
他走近一步,低头看她,声音压低:“找一个能活下来的。”
她愣住。
他抬手,指尖轻轻擦过她耳垂,动作近乎温柔:“这颗痣……不是天生的,对吧?”
她猛地拍开他的手,喘得急:“你碰我,得还。”
他收回手,戴上口罩,只留眼睛看着她:“你开始怀疑了。很好。但记住——怀疑,是最危险的开始。”
门关上。
她坐在床上,药打空了,管子里进了气泡。她没拔针,只盯着门。手慢慢摸向枕头下——该有把断刃,可助理收拾时全清了。
她什么都没了。
只有耳垂发烫,像被人吻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