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门“咔”一声关上，她把剧本塞进包里，手指突然碰到一张硬纸。是那张照片。手顿了一下，拉链哗地拉到底，扣子一扣。
后视镜里司机瞄了她一眼，递来平板：“这个，你得看。”
她接过，屏幕刚亮，热搜第一就跳出来：#苏若雪试镜片段#。点开，是她侧脸，右耳对着镜头，耳上的红痣被光打得发亮。原声没了，配的是江清雪《月隐》的片尾曲，弦乐一沉，弹幕炸了：“复刻人形”“影后残影”。
她滑动视频，到她眨眼那帧，画面卡了半秒——像被人硬塞进了一帧多余的东西。她调出帧率，流出版本比原始慢了0.8秒。刚好卡在痣最清楚的那一瞬。
“谁发的？”她问。
“不知道，账号新注册的，十分钟转发破百万。”司机压着嗓门，“顾姐没回。”
她不吭声，把平板递回去，从包里掏出那支勃艮第红口红。拧开，没涂，拿膏体在平板边写了个数字：0819。写完抬头，车窗映出她半张脸，玻璃上那串数字歪歪扭扭浮着，像谁留下的暗号。
后面一辆黑商务车，稳稳跟着。前挡玻璃反着晨光，行车记录仪转着，没声。
出租屋门锁有点歪，她拧了两下才打开。进门第一件事，掀床尾床垫，从夹层抽出个牛皮纸袋。袋口缝得死紧，线头沾着干血——那是她第一次拒拍吻戏，咬破手指留下的。
袋里是《清平乐》代班合约原件。三年前顾薇塞给她，说“签了就能活”。她签了，也活了。但从那以后，再没进过整容医院的门。
她把合约摊在浴室洗手台，打开紫外线灯。光照到骑缝章，江氏集团的公章显出来，墨偏蓝，编号尾数是“MX-7-08”。她盯着那串数，指节慢慢发白。
镜子冰凉。她用口红在背面写了一句：“谁在替谁活着。”字粗，膏体在瓷面上刮出细痕。写完没擦，转身把合约塞回纸袋，重新塞进床垫。
回到客厅，手机震了。顾薇打来的。
“你现在最好别说话。”顾薇声音平得像没情绪，“江家已经联系三大平台，你的正面评论全在删。公关建议你发道歉声明，至少保住《璇玑图》替补资格。”
“我说什么？”她问。
“就说视频是意外流出，你没想模仿江清雪。”
她没应，眼睛盯着电脑。原始试镜文件还开着。她新建加密云盘，上传视频，命名：“MX-7-0819-主控端备份”。进度条走完，退出，清空回收站。
“我不会道歉。”她说。
电话那头静了两秒。“你知道现在网上怎么说你？说你整容，说你骨骼重塑，说连泪痣都是移植的。江清雪工作室发了九宫格对比图，标题叫‘替身也需要精修’。”
“她怕了。”她打断。
“你说啥？”
“她不怕我像她。”她看着屏幕，“她怕别人发现，她不像她自己。”
顾薇没接话，几秒后挂了。
凌晨两点十七分，微博冒出个新账号：影匠0819。
简介空着，头像是一张模糊剧照，角落有水渍，像从老录像带翻出来的。
第一条图文发出来：“五年前的‘白月光’哭戏，眼神里有破碎感吗？”
配图是江清雪试镜《璇玑图》失败片段，画质发黄，模糊，但能看清她缩在角落，抱膝，肩在抖。没眼泪，只有呼吸起伏。镜头十二秒，就被喊停。
帖子没@人，也没加话题。三分钟后，有人认出来：这版本从没公开过。
“这不是当年淘汰的吗？怎么会有？”
“看她眼神——全是演的，一点痛都没有。”
“苏若雪试镜那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痛，江清雪根本没经历过。”
评论区开始对上了。有人剪辑合集，标时间线：江清雪失败片段，眨眼每分钟23次；苏若雪试镜27次，和江清雪近年哭戏平均值一样。
还有人翻出江清雪三年前采访：“我哭不出来时，靠药。”
风向悄悄变了。
第二天上午九点，苏若雪坐在咖啡馆角落，对面是顾薇带来的公关总监。男人西装笔挺，手里捏着声明草稿。
“我们想走‘新人成长’路线，强调你对前辈的敬意，顺便辟谣整容。”他递过文件，“这儿写你从没做过医美，你确认下。”
她没接，低头搅咖啡。勺子碰杯壁，叮一声。
“江清雪发对比图时，有没有说来源？”她问。
“没提具体医院，只说‘权威机构提供’。”
“那他们怎么解释我右耳的朱砂痣？整容能整出这东西？”
男人顿了顿：“建议别碰这话题，容易炸。”
她抬头：“你们知道江氏集团公章编号吗？”
两人对视一秒。顾薇坐在斜对面，没说话，手指在桌下蜷了蜷。
“MX-7-08。”她接着说，“我三年前代班合约上有，试镜厅消防门掉下来的金属片上也有。你们觉得，是巧？”
公关总监脸色变了：“你从哪儿弄的金属片？”
“不是我弄的。”她放下勺子，“是它自己掉的。”
顾薇终于开口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我想知道，”她看着顾薇，“你三年前逼我签合约时，知不知道那章是江家的？”
空气僵住。
顾薇没答，慢慢从包里抽出一张纸——是江清雪工作室那张整容对比图打印版。她用红笔圈了鼻基底，又划掉。
“这张图，”她声音低，“是假的。”
“哪儿假？”
“骨骼重塑得动颧弓，但江清雪五年前CT显示颧骨弧度和现在一模一样。这图用的是另一个演员的术前术后照，调了色，换了脸。”
她回到住处，处理完一些琐事后，坐在桌前，从存储设备中找出原始试镜视频，手机调成飞行模式，打开相册。原始试镜视频还在。
她点播放，停在最后一帧——她抬头，右耳朝镜头，痣像血点。
截图，放大，用修图软件圈出痣的边缘。新建图层，叠上江清雪三年前红毯照的右耳特写。位置、形状、大小，一模一样。
不是像。
是同一个。
她退出软件，手机扣桌上。
顾薇看着她：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走？”
她没答，手摸了下右耳垂。痣在指尖下微微凸起，温的。
窗外阳光斜切进来，照在桌角，她袖口的银线闪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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