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若雪的手指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，指尖有点发麻，那条没读完的短信还亮着：“小心你枕边人。”她没关屏，也没放包里，只是把手机翻个面，背朝上搁在包边，挨着那个密封袋。窗外一辆白货车开远了，车身上医药公司的标志反着光，银色的叶片纹路像针一样扎进眼角。
车门开了，司机低声问：“回住处？”
“去片场。”她答得利落，拉开车门就上。
摄影棚外已经架了几台媒体设备，红毯铺了一半，闪光灯嗡嗡地响，像是在预热。她刚下车，人群突然静了一秒。镜头全转过去——一辆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住，车门打开，傅寒声下来了。
他穿着深灰大衣，左手垂着，手指修长，手套没摘。记者往前挤，话筒快顶到他脸上。他没停，径直穿过人堆，朝她走。
摄像机跟着他，也跟着她。她站着，没迎上去，也没后退。
他在她面前两步停下，目光落在她领口。抬起手，隔着手套轻轻拂过衬衫领子，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褶子抚平。动作轻，却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领子歪了。”他说，声音不高，刚好够最近的收音器听见。
她没动，也没应。右耳垂突然一跳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。她忍住没抬手，只盯着他手套边缘露出的那一截腕骨。
他收回手，扫了眼她的眼睛，嘴角微扬：“拍得不错。”
她这才开口：“谢谢。”
他点头，从内袋掏出一个黑丝绒小盒，打开。里面一枚胸针静静躺着——黑曜石雕的蝴蝶，翅膀收着，背面朝外。他拿出来，亲手别在她左襟，正正压在心口上方。
“纪念合作开始。”他说。
她低头看那枚胸针，蝶翼在光下泛出一点幽蓝。没人拍。场务愣在那儿，导演组还没到，唯一举着机器的摄影助理被保安拦在十米外。
“谢谢傅总。”她抬头笑了笑，手却悄悄把手机调到了录音模式。
他没再多说，转身往主控区走。人群跟着他涌过去，闪光灯又炸开。她站在原地，手指轻轻蹭了下胸针背面。石头冰凉，刻痕很浅，但她认得——MX-7。那个“7”字最后一笔有刮擦，像是被磨过，隐约能看出“1”的轮廓。
她收手，转身进棚。
更衣室门一锁，她从包里摸出笔形灯，打开紫外线。胸针翻过来照，编号下的划痕更清楚了。她盯着那道“7→1”，脑子里猛地闪过原书第141章的病床记录编号。不是巧合。
关灯，取下胸针，放进密封袋，和腰封证据并排放。刚拉上拉链，手机震了。
新短信。
还是那个没存名字的号码：“他送的，不是礼物。”
她盯着屏幕，没回。调出更衣室外的监控。时间跳到半小时前——顾薇走进画面，手里拿着她的备用口红，走向储物柜。镜头拍不到柜子里，但她停了四十七秒，比平时多了快半分钟。
她退出监控，打开包，从夹层抽出一张A4纸——《松香采购记录》，供应商栏印着“江氏集团后勤部”。她折好，放在包口最显眼的位置，拉链半开着。
做完这些，她重新戴上胸针，走出更衣室。
主控区已经来了几个导演组的人，傅寒声坐在中间，手套还戴着，正翻定妆照。她走近时，副导演抬头，语气变了：“苏若雪，重拍定妆照。”
她站住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原始腰封要复用。”副导演避开她眼睛，“导演组决定，保留初版造型。”
她笑了笑，不急不恼，当着所有人，从包里取出密封袋，打开，抽出紫外线照片，举到灯下。
“松香是导热触发的。”她声音平，“体温能让它软化，高温会断。谁的手，在三十七度环境下让它提前失效？”
没人说话。
她把照片转向监控方向：“查道具间温控记录，再调进出人员体温数据。尤其是——”她顿了顿，“谁在高温区待得最久。”
副导演脸色变了。
傅寒声坐着没动，也没吭声。可他的左手，正慢慢摩挲腕上的佛珠。檀木珠子裂了条细缝，边缘泛着暗红，像干掉的血。
她收起照片，重新封好。转身时，眼角扫过角落的监控探头。快进的画面在脑子里过——江清雪的助理进出道具间，手里握着保温杯，杯身印着“傅氏医院后勤部”。时间，正是松香异常软化的前十五分钟。
她走向补拍区，脚步没停。路过主控台，傅寒声忽然开口：“苏小姐。”
她停下，回头。
他抬眼，镜片后的目光直直过来：“你很会，把被动变主动。”
“只是不想当棋子。”她说。
他轻笑，摘了手套，露出左手——掌心一道旧疤，像朵枯玫瑰。他不遮，让她看清楚，然后慢慢戴回手套，扣紧。
“棋子，也能决定谁是执棋的人。”他说。
她没接话，点头走了。
补拍开始。灯光全亮，三面镜墙映出无数个她。导演喊“开始”，她站定，右手抬起，袖子滑落，摆出“临终回望”。快门连闪。
第七张，她忽然抬眼，直直看向镜头深处。
“白月光死前，看见的是替身的影子。”她声音不大，却盖过快门声，“可谁说，影子不能回头？”
导演没喊停。
她缓缓低头，左手抚过左襟的胸针。蝶翼在强光下反光，光线投到墙上，断断续续的光斑——短、短、长，短、长、短，长、长——A7。
她不动，也不看。
快门停了。
她下台，路过主控区。傅寒声已经站起来，正和投资方低声说话。她走过时，他忽然抬手，佛珠轻轻擦过她锁骨。裂痕对着她，像一张没出声的嘴。
她没停步。
回到更衣室，锁门，打开手机，调出刚才拍的墙面光斑照片。放大，截取序列。A7。她记下。
打开邮箱，新建邮件，附件是腰封紫外线图、胸针编号特写、监控截图。收件人空着。她输入一个加密地址，发送。
成功。
退出邮箱，删记录。拿起包，看那张伪造的采购记录——还在，没动。
她放下包，走到镜子前，摘下胸针，放进密封袋。突然，手指一顿。
蝶翼内侧，靠近别针的地方，有一道极细的刻痕。她拿放大镜凑近——“0819”，和她剧本边角写的编号一样。
她盯着那串数字，呼吸一滞。
手机震动。
新短信。
同一个号码：“你包里的纸，已经被拍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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