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林淮的外套内袋 - 一张被反复展平的字条)
1月1日 (跨年夜后)
人潮像沸腾的海。外滩的风冷得刺骨,裹挟着黄浦江特有的水腥味。
她就在我旁边,很近。
每一次拥挤,她的手臂都会不经意擦过我的衣袖。
羽绒服很厚,却好像能感觉到布料下她纤细的骨骼。
她身上有很淡的香气,像是某种干净的皂角混着冬日的气息,让人心头发紧。
倒数声震耳欲聋。“十!九!八!……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神经。
烟花即将炸响的前一秒,人潮汹涌,她就在咫尺。
在巨大的声浪和绚烂即将爆发的临界点,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攫住了我。
藏在袖管里的手,指尖冰凉,却像着了火。只需要一点勇气,一点点,就能握住那只近在咫尺的手。
她能感觉到吗?
烟花轰然炸开!金色的、红色的光瀑倾泻而下,瞬间照亮了她仰起的侧脸,映在她清澈的瞳孔里,美得惊心动魄。
整个世界亮如白昼,喧嚣被放大到极致,又仿佛在那一刻寂静无声。
勇气在胸腔里凝聚,指尖几乎要探出袖口……就在这时!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!我们被狠狠冲开,踉跄着隔开好几步。
冰冷的江风瞬间灌满空隙,刚才那点隐秘的、令人心悸的暖意荡然无存。
隔着晃动的人头和刺目的烟花光影,她看向我。
我看着她低下头,在口袋里摸索。然后,她穿过还在兴奋蹦跳的人群,走到我面前。
一张小小的纸条塞进我手里。指尖冰凉,一触即分。
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,只看到口型:“新年快乐。”
借着变幻的霓虹,看清了纸条上那四个字。是她写的。笔迹清秀,带着小心翼翼的认真。
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紧了,又酸又胀。想说什么?想告诉她烟花很美?想说刚才差点就……喉咙发紧,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。
最终只是把纸条仔细折好,放进外套内袋,紧贴着心脏的位置。
那里跳得又快又重,像要挣脱束缚。努力想对她笑一下,却不知道弧度够不够明显。
“新年快乐,苏晚。”声音很轻,但希望她听见了。
烟花还在盛放,我们站在狂欢的中央,像两座沉默的岛屿,隔着咫尺天涯的海。那张纸条贴着心口,带着她的温度和未尽的千言万语。
(林淮的志愿草稿纸背面)
6月10日 (志愿填报后)
志愿表交上去了。我的,北京。她的,上海。
一个北方,一个南方。地图上短短的距离,此刻却像天堑。
班主任说,距离不是问题。可心里某个角落,沉甸甸的。
她在收拾书包。阳光很好,落在她低头时露出的那截白皙后颈上。
香樟树的影子在晃动。教室里空荡荡的,只剩下搬动桌椅的回音。
她走过来了。脚步声很轻,却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林淮。”她叫我。抬起头,她站在光里,眼睛很亮,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暑假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努力维持着轻松,“暑假有空的话,我去北京找你玩?或者……你来上海?” 她的眼神里有小心翼翼的期待,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心跳漏了一拍,随即是更快的鼓动。阳光落在她脸上,能看清细小的绒毛。
“好。”这个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。快得连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看到她眼底瞬间亮起的光,像揉碎的星辰。几乎是立刻补充:“我去上海。” 语气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笃定。
去哪里不重要,重要的是能见到她,在另一个城市,只有我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