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都记得。”顾之钰的声音很低，他温柔的将裴青玄的手贴在自己脸上，“青玄教我练的字，青玄折的纸船，青玄给朕的糖，青玄说，江南的水是暖的……纸船到了那里，就不会沉。”
【黑化值-10，当前黑化值62%】
太医留下的药很快煎好了，黑褐色的药汁泛着苦涩的热气。顾之钰舀起一勺吹凉，递到裴青玄唇边时，忽然想起那碗没喝完的银耳羹。那时的甜香多暖啊，如今却只剩满殿药味。
“有点苦。”裴青玄抿了一口，眉头微蹙。
顾之钰从袖袋里摸出颗蜜饯，是他刚让内侍去御膳房取的，桂花味的，和当年藏在砚台里的一模一样。
“先吃药，吃完给你糖。”他的语气放得极柔，像哄着当年那个偷藏点心的少年。
零不知何时跳上了窗台，正对着外面飘落的细雪歪头。
裴青玄顺着它的目光望去，看见几片雪花落在窗棂上，很快化成了水。他忽然觉得，这样也很好。
或许往后的日子，他会越来越容易疲倦，会在阴雨天咳得更凶，会连走到院门口都要歇上三回。
但至少，顾之钰会陪着他。会在梅花开时扶他去看雪，会在药太苦时递上蜜饯，会在寒夜里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。
就像那纸药方说的，慢慢养着。养着这漏风的屋子，养着这受潮的木柴，养着那些藏在岁月里的、甜的苦的回忆。
……
自那日起，顾之钰便下了旨意，命各州府将境内有名望的医者尽数举荐至京。
一时间，太医院的门槛几乎被踏平，从须发皆白的老御医，到走方串镇的游医，甚至连传闻中能治怪病的巫医都被寻来，可诊脉的结果却如出一辙。
“陛下，裴大人这寒毒已深入骨髓，郁气盘结肺腑，就像老树生了蛀虫，内里早已空了。”一位来自蜀地的名医放下诊脉的手，望着裴青玄苍白如纸的脸，连连摇头，“臣带来的百年何首乌虽能补元气，却抵不过那蚀骨的寒气，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。”
顾之钰将那药方揉得粉碎，纸屑落在金砖上，像极了那年冷宫院子里的碎雪。他记得裴青玄那时总咳，却总说“过了冬就好了”，原来不是好了，是他把疼藏得太深，深到自己从未察觉。
【黑化值-2，当前黑化值60%】
御书房的书架第三层，渐渐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医书。
顾之钰常常彻夜不眠，逐字逐句地翻，指尖划过“寒症”“郁气”等字眼时，指甲几乎要嵌进书页里。
有时看到某个古方，他会立刻让人按方抓药，亲自盯着煎好，端去给裴青玄时，眼底总带着一丝希冀。
可裴青玄喝了半月，夜里咳得更凶了。
一次顾之钰半夜去看他，正撞见他用帕子捂着嘴，帕子上洇开的暗红在昏黄的烛火下格外刺目。零蹲在榻边，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背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，像在替他疼。
“别再找了。”裴青玄见他进来，慌忙将帕子藏进袖中，声音带着刚咳过的沙哑，“陛下，臣这身子，就像那窗台上的兰草，该枯的时候，挡不住的。”
顾之钰没说话，只是走过去替他掖好被角，被角下的手冰凉，他握住焐了半晌，也没能焐热。
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，落在梅枝上簌簌作响，他忽然想起那年两人栽梅树，裴青玄的手冻得通红，却执意要亲手培土，说“根扎得稳，来年才能开花。”
【黑化值-2，当前黑化值58%】
后来西域的使者带来消息，说雪山深处有种冰蚕，以雪水为食，其涎能解百寒。
顾之钰当即派了二百精兵前往，三个月后，只有一百个带伤的士兵回来，捧着个冰封的玉盒，里面躺着条早已冻僵的冰蚕。
“殿下，雪山上风雪太大，弟兄们……”领头的将军跪在地上，声音哽咽。
顾之钰打开玉盒，冰蚕的寒气扑面而来，他却觉得比不过心口的冷。
裴青玄那时正在廊下晒太阳，听见动静回头，看见他手里的玉盒，忽然笑了：“陛下这是何苦，臣若是想看冰蚕，让画工画一幅便是，何必劳师动众。”
顾之钰将玉盒摔在地上，冰碴溅了一地。他走到廊下，蹲在裴青玄面前，望着他眼底那抹化不开的青黑，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：“为什么不早说？当年在冷宫咳得直不起腰，去年在御花园晕过去，上个月咳血……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朕？”
裴青玄抬手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发红的眼角，像小时候他受了委屈，总这样哄他。“说了又能如何呢？”他咳了两声，气息弱得像风中残烛，“陛下那时要亲政，要平叛，要稳固江山，臣怎能……怎能让这些事分陛下的心。”
零忽然从花丛里叼来一朵新开的腊梅，放在裴青玄膝头。
那点鹅黄的亮色落在他月白的衣袍上，竟有些刺眼。顾之钰看着那朵花，忽然想起裴青玄说过，想回老宅看梅花开。
“明日就去。”他握紧裴青玄的手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，“朕陪你去，住到梅花开败了再回来。”
裴青玄望着他，眼底慢慢浮起一层水汽，却笑着点头：“好啊，臣还想尝尝老宅厨房做的梅花糕，当年陛下总抢臣盘子里的。”
“这次都给你吃。”顾之钰替他拂去落在肩头的雪沫，“还要给你酿梅花酒，埋在梅树下，等明年……等以后年年都能喝。”
他没说出口的是，哪怕只有一日，他也想让裴青玄多看看这人间的暖。哪怕这暖，终究抵不过那蚀骨的寒。
第二日清晨，马车驶出皇宫时，天刚蒙蒙亮。裴青玄靠在顾之钰肩头，呼吸浅浅的，像睡着了。
零蜷在他腿上，尾巴圈着他的手腕。顾之钰掀开窗帘，看见街角的早点铺子冒着热气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，裴青玄也是这样靠着他，在去早朝的马车上，说“之钰再睡会，到了我叫你”。
【黑化值-5，当前黑化值53。】
那时的晨光真好啊，暖得能照进人心里。不像现在，他用尽了力气，也暖不透怀里人冰凉的指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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