轿子停在梅林外,顾之钰扶他下车时,裴青玄忽然顿住脚步。满园红梅开得泼泼洒洒,风过处落英如霞。
两人并肩往庭院去,零早蹿到梅树下,仰头望着簌簌飘落的花瓣,尾巴甩得欢。顾之钰与裴青玄在毡毯上坐下,刚想替他拢拢被风吹乱的领口,却被他按住了手。
“不冷的。”裴青玄仰头看他,阳光透过花枝缝隙落在他身上,显得此刻格外温暖,“你看这花,开得多美。”
顾之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忽见一片粉白的花瓣落在他发间,像只停驻的蝶。他伸手想去拈,指尖刚碰到发丝,裴青玄却偏了偏头,那花瓣便悠悠飘落在他膝头。
“陛下想做什么?”裴青玄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,尾音轻轻扬着,像羽毛搔在心尖上。
顾之钰的手顿在半空,随即落回他肩上,轻轻将人往怀里带了带。裴青玄没抗拒,顺从地靠过来,还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药香混着梅香。顾之钰低头,看见他唇角噙着浅浅的笑,呼吸拂在自己颈侧,温温的,像春日里最软的风。
“还记得去年冬日说的?”顾之钰的声音放得很轻,怕惊散了这片刻的安宁,“说等梅花开了,便在这里晒太阳。”
顾之钰收紧了手臂,将他抱得更紧些。他能感觉到怀中人温热的呼吸,能看见他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的侧脸,连那点因病痛添上的苍白,都像是被这春色染透了,生出几分鲜活来。
忽然有花瓣落在裴青玄的睫毛上,他眨了眨眼,那花瓣便抖落在顾之钰手背上。
他伸手去够,指尖却被顾之钰轻轻握住。两人的指尖相触,都带着暖融融的温度,像春日里融化的冰,一寸寸漫过心底。
“你看。”裴青玄望着他,眼底盛着满树的梅花,也盛着他的影子,“真的等到了。”
顾之钰低头,在他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,像落下一片最轻的花瓣。“以后每年都能等到。”他望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年年都陪你看。”
裴青玄的睫毛颤了颤,他没说话,只是将脸埋在顾之钰颈窝,闷闷地笑了起来。那笑声很轻,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,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。
零趴在旁边,打了个哈欠,将脑袋搁在前爪上,望着相拥的两人,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满树的梅花还在簌簌地落,像一场温柔的雪,落在他们发间、肩头,落在相握的手上,将这春日的时光,染成了甜而暖的模样。
零趴在旁边,打了个哈欠,将脑袋搁在前爪上,望着相拥的两人,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
满树的梅花还在簌簌地落,像一场温柔的雪,落在他们发间、肩头,落在相握的手上,将这春日的时光,染成了甜而暖的模样。
……
梅花开得最盛的那些日子,裴青玄看零追着飘落的花瓣跑。顾之钰总陪着他,手里捧着书卷,目光却常落在他脸上——看他被阳光晒得微眯的眼,看他咳时下意识按在胸口的手,看他指尖抚过梅枝时那点小心翼翼的温柔。
【黑化值-10,当前黑化值40。】
白日里的温情像浸了蜜的糖,可到了夜深,顾之钰总会独自去书房。
烛火摇曳中,案上堆着各地送来的密报,最上面那封的字迹潦草,写着滇南有位隐世医者擅用蛊术续命,却因性情乖戾,十年未接外诊。
他指尖划过“蛊术”二字,眉峰蹙起,终究还是提笔在页边批注:“派人详查,勿惊动。”
裴青玄不是不知。夜里翻身时,常能摸到身侧空荡荡的被褥,也能听见院外侍卫换岗时极轻的脚步声。
他不说破,只在次日晨起时,见顾之钰眼下泛着青黑,便往他碗里夹一筷子菜,轻声道:“陛下昨夜又没睡好?”
顾之钰握住他的手,指尖带着彻夜未暖的凉意,却笑得温和:“处理些政务罢了。”
他替他理了理额前碎发,“今日想吃什么?厨房新学了做桃花酥。”
日子便在这样的默契里淌过。梅瓣落尽时,顾之钰收到了岭南急报,说当地有位老妪能以虫治顽疾,曾救过被断言活不过三月的孩童。
他当即拟了密旨,命人备上厚礼,务必请老妪北上。可三日后传来的消息却是,老妪已于半月前仙逝,只留下几本残缺的医书。
那晚顾之钰回房时,裴青玄还没睡,正坐在窗边看月。顾之钰走过去,从身后轻轻环住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,声音有些哑:“今晚风大,怎么还坐在这里?”
裴青玄反手握住他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凉:“在等陛下。”他顿了顿,仰头看他,眼里映着月的清辉,“又收到不好的消息了,是不是?”
顾之钰沉默片刻,低头在他发间蹭了蹭:“没什么。总会找到的。”
他依旧没放弃。京城里的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,各地的密探传回的消息堆成了山,有说西域有异人能炼长生丹的,有说东海岛主擅用针术起死回生的,可要么是虚妄传言,要么是寻到时人已不在。
顾之钰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,却在面对裴青玄时,总笑得像春日暖阳。
直到初夏,江南传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。信是暗卫写的,字迹沉稳:“查得苏州城外静寒寺旁,有隐者姓苏,人称‘活菩萨’,三年前曾救一溺水三日者,一月后便能下地。当地人言,其术可起死人,肉白骨。”
顾之钰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,烛火在他眼底跳动,映出久违的光亮。他反复读了三遍,指尖划过“起死人,肉白骨”六字,心口积压了许久的郁气仿佛散了些。
窗外的蝉鸣初起,带着夏的燥热。顾之钰将信纸折好,贴身收好,转身往卧房走。裴青玄许是被蝉鸣吵到,睡得不太安稳,眉峰微蹙。他走过去,替他掖好被角,指尖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。
“快了。”他低声说,像是在对裴青玄说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,“再等等,就快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