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青玄伏案写密信时，肩头的伤又开始作痛，墨迹在纸上洇出个小团，他皱眉抬手按向伤口，指腹刚碰到绷带，身后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。
“伤口又裂了？”萧煜的声音带着笑，像从齿间滚过的碎玉，“我就说让你别熬着。”
裴青玄猛地回头，萧煜不知何时竟折了回来，正斜倚在门框上，手里把玩着个玉佩，月光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滑进去，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。
“殿下深夜擅闯，是觉得镇国公府的旧案还不够棘手，要添些私闯民宅的罪名？”裴青玄将密信往砚台下藏了藏，指尖因用力泛白。
萧煜直起身，慢悠悠踱过来，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。
他没看案上的信纸，反倒俯身去看裴青玄的脸，呼吸扫过对方下颌线：“私闯？青玄这话就见外了。毕竟——”他指尖突然捏住裴青玄按在绷带上的手腕，温热的拇指摩挲着对方腕骨，“我们可是要一起把萧瑾拉下马的人，该亲近些才是。”
裴青玄猛地抽手，却被他攥得更紧。那力道算不上重，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，像猫爪按住雀儿，明明能撕碎，偏要看着对方扑腾。
“亲近？”裴青玄冷笑，眼神淬了冰，“殿下的亲近，是像对平康坊那些花魁一样，还是像对前朝那位被废的御史千金一样？”他刻意提起萧煜那些风流韵事，字字带刺。
萧煜脸上的笑淡了些，捏着他手腕的手忽然收紧。裴青玄疼得蹙眉，却见他俯身凑得更近，鼻尖几乎要碰到自己的，声音压低了，带着点危险的沙哑：“裴青玄，你倒是提醒我了。”
他另一只手突然揽住裴青玄的腰，将人往怀里带了带。裴青玄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，鼻尖撞上对方锁骨，一股清冽的松烟墨混着龙涎香的气息瞬间裹住了他。
“他们可没你这样的本事，”萧煜的唇擦过他的耳廓，带着灼热的温度，“能让我半夜不睡，巴巴地跑来送伤药，还得耐着性子看你厌恶我的样子。”
裴青玄浑身一僵，抬手想推开他，却被他反手按在背后。萧煜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，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，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。
“放开！”裴青玄的声音发紧，指尖在袖中攥住了藏着的短匕。
“放开？”萧煜低笑，手指却顺着他的腰线往上滑，轻轻捏住他的后颈，像在驯服一匹烈马，“你方才用那些名字刺我时，怎么不想想后果？”
他突然偏头，唇擦过裴青玄的颈侧，快得像错觉，却留下一片滚烫的触感。“裴青玄，别总想着刺我。”他的声音里没了笑意，只剩冷硬的强势，“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，我若不高兴了，你的复仇大计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裴青玄猛地侧头，用尽全力撞向他的下巴。萧煜吃痛松手，他趁机退开半步，手背擦过颈侧，那里的皮肤像被火烧过一样烫。
“萧煜，”裴青玄的声音发颤，却依旧挺直脊背，“收起你那套把戏。我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。”
萧煜摸了摸下巴，眼底闪过一丝被惹恼的厉色，却又很快被笑意掩盖。他往前走一步，裴青玄立刻后退，后腰撞上案几，砚台里的墨汁晃出来，溅在他的衣襟上。
“玩物？”萧煜逼近一步，将他困在案几与自己之间，双手撑在案面上，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，“若真是玩物，我何必费这功夫？”
他低头看着裴青玄染了墨的衣襟，指尖伸过去，故意蹭过对方胸前的令牌，声音又软下来，带着点蛊惑：“青玄，别总把弦绷那么紧。你我之间，除了交易，难道就不能有别的？”
裴青玄仰头看他，烛光在萧煜眼底跳跃，那片深墨色里翻涌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。他忽然笑了，笑得极冷：“别的？比如殿下用完就丢的恩情？还是事后再加封个‘男宠’的头衔？”
萧煜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，他猛地捏住裴青玄的下巴，迫使他抬头，指腹用力掐进对方的下颌肉里：“裴青玄，别挑战我的耐心。”
他的唇离裴青玄只有寸许，呼吸交融在一起，带着危险的气息。“我给你的，从来不是恩情，是筹码。”他一字一顿道，“而你要付出的，也不是卑躬屈膝，是承认你我之间，早就断不开了。”
裴青玄的心跳得像要炸开，却死死瞪着他，不肯示弱：“就算段不开，我也始终相信自己所做出的选择。”
萧煜盯着他倔强的眼，忽然低笑出声，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，更多的却是势在必得的笃定。
他松开捏着下巴的手，转而轻轻抚过裴青玄被捏红的下颌，动作竟有几分温柔，语气却依旧强势：“那也要等你能站到我面前再说。”
他直起身，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襟，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，仿佛刚才的强势与亲密只是幻觉。“密信写完了叫我，秦风那边得同步消息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走到门口时又回头，目光扫过裴青玄泛红的耳根，笑了笑：“对了，明早卯时的早朝，我来叫你。穿我让人送来的那件月白锦袍，衬你。”
门被轻轻带上，留下裴青玄一个人站在原地，后背抵着案几，手心全是冷汗。颈侧和下颌的触感还在，萧煜的气息仿佛还缠在鼻尖，搅得他心口又烫又乱。
他抬手按住胸口，那枚令牌硌得生疼。
“疯子。”裴青玄低声骂了一句，眼底却翻涌着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。
案上的密信还只写了一半，墨迹被刚才的动静震得晕开，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。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，院外的竹影在风里摇晃，像极了刚才萧煜眼底翻涌的暗潮。
裴青玄深吸一口气，重新拿起笔。指尖却在颤抖，好半天才落下一个字。
他知道，萧煜刚才的话是对的。他们之间，早就被复仇这根线缠在了一起，越挣扎，缠得越紧。
只是这缠绕里，何时掺进了别的东西？是萧煜的步步紧逼，还是他自己那点该死的、不该有的动摇？
砚台里的墨汁映出他紧绷的脸，裴青玄用力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只剩一片冷硬。
不管是什么，等复仇结束再说。
他握紧笔，在纸上落下清晰的字迹，只是那字迹里，终究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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