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信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裴青玄将信纸仔细卷起,塞进中空的竹管,刚要起身,门却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萧煜斜倚在门框上,玄色朝服衬得他肩宽腰窄,发间玉冠沾着晨露,分明是刚从宫里赶来,却偏带了几分刚睡醒的慵懒。“写完了?”他目光扫过案上的竹管,指尖在门框上轻轻叩着,“我猜你定是没睡,果然。”
裴青玄将竹管藏进袖中,冷声道:“殿下不是要去早朝?”
“等你一起。”萧煜走进来,视线落在他肩头的绷带,昨夜被扯动的伤口又渗了血,在月白里衣上洇出暗红的痕。他忽然伸手,指尖捏住他的衣襟往旁扯了扯,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,“伤成这样还硬撑,裴青玄,你跟自己较什么劲?”
裴青玄后退想躲,却被他顺势攥住手腕往怀里带。这一次萧煜没留余地,手臂圈得极紧,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晨露的清冽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,裴青玄的脸正抵在他胸前的玉带扣上,冰凉的玉石硌着下颌,呼吸间全是属于萧煜的气息。
“放开!”他抬腿去踹,却被萧煜用膝盖顶住膝弯,整个人瞬间失了力气,只能被迫靠在对方怀里。
“放了你,再看着你硬撑到伤口溃烂?”萧煜低头,唇擦过他汗湿的额发,声音里带着点被惹恼的沙哑,“我让人炖了补血的汤,喝完再走。”
“不必。”裴青玄咬牙,指尖在他腰侧狠狠掐了把,却像挠痒般,只换来萧煜更紧的禁锢。
“不必?”萧煜低笑,忽然偏头咬住他的耳垂,用牙尖轻轻碾了碾,“那我现在就亲你,亲到你肯喝为止,选一个。”
温热的触感从耳垂蔓延开,裴青玄浑身一麻,像被惊雷劈中,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萧煜胸腔的震动,还有抵在自己腰间的手正缓缓摩挲,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“你疯了!”他的声音发颤,耳尖红得快要滴血。
“是疯了。”萧煜松开他的耳垂,鼻尖蹭过他的侧脸,呼吸滚烫,“被你逼疯的。”他忽然打横将人抱起,裴青玄惊呼一声,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,袖中的竹管硌在两人之间。
“萧煜!”
“别动。”萧煜低头看他,眼底的漫不经心全散了,只剩浓得化不开的势在必得,“再动,我就在这偏厅办了你。”
裴青玄僵住,这话里的狠戾不似玩笑。他被抱到榻边放下时,后腰撞到床沿,藏在袖中的竹管滚了出来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萧煜弯腰去捡,指尖刚碰到竹管,就被裴青玄扑过来按住手背。两人的手交叠在冰凉的青砖上,裴青玄的掌心全是冷汗,萧煜的却带着暖人的温度。
“密信要紧。”裴青玄喘着气,目光死死盯着他。
萧煜忽然笑了,反手握住他的手,将竹管往他怀里塞:“放心,你的事,我比你上心。”他的指腹故意在他掌心画了个圈,看着裴青玄瞬间绷紧的脊背,眼底的笑意更深,“汤在桌上,我去外间等你。”
门被带上时,裴青玄才跌坐在榻边,心脏跳得快要冲破喉咙。耳垂的触感还在,腰间的温度也未散,萧煜那句“办了你”像烙铁般烫在心上。
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道被萧煜按出的红痕,忽然抓起桌上的汤碗一饮而尽。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压不住心口那团越烧越旺的火。
外间传来萧煜与人说话的声音,大概是在吩咐秦风去送密信。裴青玄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他该恨这个人的,恨他的步步紧逼,恨他搅乱自己的心绪,可方才被他抱在怀里时,那瞬间的安心又是怎么回事?
“磨蹭什么?”萧煜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件月白锦袍,“再不走,早朝要迟到了。”
裴青玄抬头看他,晨光从窗棂照进来,在他玄色朝服上镀了层金边,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正经。可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,分明还藏着昨夜的侵略性,像蛰伏的狼,随时会扑上来将猎物撕碎。
他接过锦袍时指尖微颤,布料的顺滑擦过掌心,竟与萧煜掌心的温度重叠在一起。
“穿好。”萧煜转身去理自己的朝珠,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我等你。”
裴青玄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想起昨夜被按在案几上时,萧煜说“你我之间早就断不开了”。那时只觉是威胁,此刻却莫名觉得,或许他说的是真的。
锦袍穿在身上时,腰间的玉带扣勒得有些紧,像萧煜圈在他腰间的手臂。裴青玄对着铜镜系好玉带,镜中的人影面色苍白,耳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,眼底藏着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慌乱。
他深吸一口气,推门出去时,萧煜正站在廊下看晨光。听到动静,那人回头,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,忽然笑了,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。
“我说过,很衬你。”
裴青玄别过脸,不去看他眼底的笑意,只低声道:“走吧。”
两人并肩穿过庭院时,竹影在青砖上摇晃,像极了纠缠在一起的藤蔓。裴青玄能闻到萧煜身上的松烟墨香,与自己身上的皂角香混在一起,竟奇异地和谐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砚台里晕开的墨迹,像极了此刻自己的心绪——早就被萧煜这滴浓墨染得面目全非,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清明了。
早朝的钟鼓声从远处传来,萧煜忽然伸手,用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腰侧:“在想什么?”
裴青玄抬头,撞进他含笑的眼底,忽然勾了勾唇角,笑得极冷:“在想,等扳倒萧瑾,该怎么让殿下‘断得开’。”
萧煜的脚步顿了顿,随即低笑出声,折扇在掌心敲出轻响:“那我等着。”他凑近一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不过在那之前,你最好习惯我的亲近——毕竟,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温热的气息擦过耳畔,裴青玄的心跳又乱了半拍。他看着萧煜转身离去的背影,忽然握紧了袖中的短匕。
是啊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只是这条路,似乎从一开始,就注定要与这个人纠缠不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