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庙的烛火摇曳到第五次时，门外终于传来轻叩声。是影卫的暗号，裴青玄却猛地站起，手按在腰间——那柄萧煜塞给他的短刀还带着余温。
门被推开，玄色衣袍裹挟着夜风闯进来，萧煜踉跄了半步，靠在门框上。左臂的伤口已用布条草草裹住，血却浸透了布料，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，洇出深色的痕。
“你……”裴青玄的话卡在喉咙里，看着他脸上沾染的血污，方才强压下的慌乱又翻涌上来。
萧煜却笑了，抬手扯掉脸上沾着的草屑，目光扫过他怀里紧紧抱着的账簿，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家常：“看来我的命比萧瑾的暗卫硬些。”
他走近两步，不等裴青玄反应，已伸手捏住他的下巴，迫使他抬头。指尖的血蹭在裴青玄的下颌上，温热又刺目。“账簿没丢？”
“没有。”裴青玄偏头想躲开，却被他捏得更紧。萧煜的眼神在烛火下显得格外亮，像藏着星子的夜：“那就好。”
他忽然松开手，踉跄着坐到草堆上，抬手去解伤口的布条。动作牵扯到伤口，疼得他闷哼了一声。裴青玄看着那片刺目的红，终是没忍住，从影卫手里拿过伤药走过去，蹲在他面前。
“别动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紧，拆开染血的布条时，指尖微微发抖。伤口比想象中深，箭簇划开的皮肉翻卷着，还沾着细小的木屑。
萧煜没说话，只是垂眸看着他。烛火落在裴青玄的侧脸，睫毛投下浅影，往日里总是紧绷的下颌线此刻柔和了些，连带着眼底的红血丝都显得没那么锋利了。
“疼吗？”裴青玄低头敷药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“你试试？”萧煜嗤笑一声，却在他指尖触到伤口时，极轻地颤了一下。他忽然伸手，捏住裴青玄的手腕，“刚才在酒坊，你说要一起走。”
裴青玄的动作顿住，没抬头：“是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萧煜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点探究，“怕我死了，没人帮你翻案？”
药粉洒在伤口上，带来尖锐的疼。萧煜却没松手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。裴青玄的喉结滚了滚，终是抬眼迎上他的视线：“父亲的冤屈要雪，萧瑾要扳倒，但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萧煜手臂上蜿蜒的血迹，终是没把后半句说出来。但他不想萧煜死在这里，不想那个在宫墙阴影里说“等扳倒萧瑾，你想怎么推开我都行”的人，真的折在暗卫的刀下。
萧煜像是看穿了他没说的话，忽然低笑出声，捏着他手腕的力道松了些，转而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。“但你舍不得我死，对吗？”
裴青玄猛地抽回手，耳根又开始发烫：“胡说什么。”他低头飞快地缠好绷带，动作却比刚才轻柔了许多。
萧煜看着他泛红的耳尖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。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，抛给裴青玄：“周猛藏在靴筒里的，说是林啸留下的线索，指向第二个亲卫。”
瓷瓶上刻着个“河”字。裴青玄握紧瓶子，指尖冰凉：“是河边？”
“多半是。”萧煜靠在草堆上，闭上眼缓气，“萧瑾丢了账簿，定会疯了一样找剩下的证据。我们得比他快。”
破庙里静了下来，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。裴青玄坐在离他不远的草堆上，怀里的账簿硌着肋骨，像块烧红的烙铁。他想起系统提示的好感度，想起萧煜染血的手指捏他脸时的温度，心脏又开始失序地跳。
“你到底……”他终是忍不住开口，想问萧煜最初接近他，到底是为了对付萧瑾，还是有别的缘由。可话到嘴边，又被他咽了回去。
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。
萧煜却像是没听见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，像是睡着了。裴青玄看着他苍白的侧脸，看着他眉骨上未擦去的血痕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。他脱下自己的外袍，小心翼翼地盖在萧煜身上。
夜风从破庙的窗棂钻进来，吹得烛火晃了晃。裴青玄靠在柱子上，握紧了那个刻着“河”字的瓷瓶。
剩下的证据，一定要找到。
萧瑾的罪证要集齐，父亲的冤屈要昭雪。
还有……要问清楚萧煜那句“算账”，到底藏着什么意思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，萧煜醒了。外袍从肩头滑落，他伸手接住，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体温，眼底漾起一抹笑意。裴青玄靠在柱子上睡着了，眉头却仍皱着，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。
萧煜放轻脚步走过去，蹲在他面前，伸手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。指尖快要触到时，却又收了回来。他低头看着裴青玄紧抿的唇，看着他怀里被压得有些变形的账簿，低声道：“再等等……很快，就不用再忍了。”
他转身走出破庙，晨光落在他带伤的手臂上，将影子拉得很长。影卫悄无声息地跟上来：“殿下，查到了，第二个亲卫在洛河渡口，化名老河，开了家摆渡的铺子。”
“萧瑾的人呢？”
“已经动了，估计午时就能到渡口。”
萧煜抬头望向洛河的方向，眼底的温柔褪去，只剩冷冽的锋芒：“备船。我们比他们早半个时辰到。”
他回头看了眼破庙里熟睡的身影，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。
青玄，等找到最后一份证据，等尘埃落定，你想知道的，我都会告诉你。
包括……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不想只做你的盟友的。
破庙里，裴青玄猛地睁开眼。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，怀里的账簿依旧温热。他摸了摸身上，外袍不见了，转头看见萧煜站在门口，晨光勾勒着他的轮廓，像镀了层金边。
“醒了？”萧煜挑眉，“该走了，去洛河。”
裴青玄站起身，将账簿仔细收好，又握紧了短刀：“嗯。”
两人并肩走出破庙，晨光洒在他们身上，将昨夜的血腥气冲淡了些。洛河的方向水汽氤氲，像是藏着新的希望，也藏着未可知的险境。
但这一次，裴青玄的脚步很稳。
因为他知道，无论前面有什么，身边这个人，会陪他一起走下去。
至少，在扳倒萧瑾之前，会。
【系统提示：任务目标萧煜，当前好感度95（+3），征服欲0（-1）。任务进度：85%。】
机械音响起时，裴青玄的脚步顿了顿。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萧煜，对方正回头看他，眼底的笑意亮得像晨光。
心跳，又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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