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朝的钟鼓声在太和殿前荡开时，裴青玄已端坐在龙椅上，阶下百官的奏议像潮水般涌来，他却只盯着那道玄色身影。
魏承渊立在文官队列之首，垂着眼帘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珠，仿佛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，可裴青玄知道，这人的耳目早将殿内动静网罗得一清二楚。
“陛下，户部尚书昨夜突发恶疾，已递上辞呈。”吏部尚书出列上奏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裴青玄握着朱笔的手猛地收紧，昨夜才说要查户部尚书，今日人就‘病’了，魏承渊的动作永远这么快，这么狠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尽量让声音平稳，“找太医院好生诊治，至于辞呈，朕暂不批。”
话音刚落，就见魏承渊缓缓抬头，目光越过众臣落在他脸上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，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裴青玄心头火起，却只能按捺着，散朝后，他屏退左右，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，指尖叩着龙椅扶手。
【零，查到了吗？】
【查到了查到了！】零的声音带着点兴奋，【户部尚书确实和魏承渊不对付，而且他手里好像有魏承渊贪墨军饷的证据！不过昨晚东厂的人抄了他的书房，估计证据已经没了……】
【没了？】裴青玄皱眉，【那他人呢？】
【被魏承渊以〖调养〗的名义软禁在府里了，说是怕逆党余孽报复。】零咂咂嘴，【这招够阴的，明着保护，实则监视。】
裴青玄站起身，踱到殿门口。阳光落在他明黄的龙袍上，却暖不了眼底的寒意。【看来，得亲自去会会这位尚书大人了。】
【宿主你要微服私访？】零兴奋地蹦跶，【要不要我给你变套江湖侠客的衣服？我看话本里都这么写！】
【不必。】裴青玄淡淡道，【传朕旨意，下午去户部尚书府〖探病〗。】
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去，看看魏承渊敢不敢拦。
果然，旨意刚传下去，魏承渊就急匆匆地来了，他连朝服都没换，玄色袍角沾着风尘。“户部尚书府周围还有逆党余孽，陛下万金之躯，岂能涉险？”
裴青玄坐在龙案后，抬眸看他：“九千岁是在教朕做事？”
魏承渊的脸色沉了沉，却压下了语气里的强势：“臣不敢。只是臣担心陛下安危。”
“有九千岁在，朕有什么可担心的？”裴青玄故意拖长了语调，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，“还是说，九千岁怕朕在尚书府里，查到什么不该查的？”
魏承渊的眼神骤然变冷，像淬了冰：“陛下怀疑臣？”
“朕只是在做朕该做的事。”裴青玄站起身，走到他面前，刻意拉近了距离，“毕竟，这天下是朕的，不是吗？”
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，一个带着帝王的倔强，一个藏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。空气仿佛又凝固了，连零都识趣地闭了嘴，只在意识里紧张地摇尾巴。
魏承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突然伸手，扣住了裴青玄的手腕。他的力道很大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：“陛下要查什么，臣替您去查。您乖乖待在宫里，哪儿也别去。”
“放开。”裴青玄挣扎，却被他握得更紧。熟悉的冷冽檀香扑面而来，让他想起昨夜的纠缠，耳根不受控地发烫，“魏承渊，你放肆。”
“放肆？”魏承渊低笑一声，俯身凑近，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廓，“比起昨夜，这点放肆算什么？”
他的声音带着狎昵，像羽毛搔过心尖，让裴青玄浑身一颤。愤怒和慌乱交织着涌上心头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。
“你……”裴青玄语塞，只能瞪着他。
魏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尾，心头那股占有欲又开始翻涌。他就是见不得裴青玄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，哪怕是为了朝政也不行。这个少年是他的，只能是他的。
“陛下，”他放缓了语气，指尖轻轻摩挲着裴青玄的腕骨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，“别去尚书府，嗯？你想要什么，臣都给你。只要你留在朕……留在臣身边。”
这近乎示弱的语气让裴青玄愣住了。他看着魏承渊近在咫尺的脸，那双总是盛满阴鸷的眸子里，此刻竟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，像藏着一片只为他而亮的星空。
心脏突然跳得飞快，连零都忍不住喊：【宿主！你的心跳快突破警戒线了！】
裴青玄猛地回神，用力甩开他的手，后退一步，拉开距离：“朕意已决。”
魏承渊的手僵在半空，眼底的光芒瞬间熄灭，又被浓重的阴鸷取代。他沉默片刻，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风：“既然陛下执意要去，那臣便陪陛下一同前往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：“也好让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看看，陛下是谁的人。”
裴青玄心头一沉。他知道，魏承渊这是要亲自盯着他了。这场夺权的第一步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。
可他看着魏承渊那双写满偏执的眼睛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。至少，这个人还在他看得见的地方。
这种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。他是来夺权的，不是来谈情说爱的。
“随你。”裴青玄转身，背对着他，声音恢复了冰冷，“退下吧，准备准备，下午出发。”
魏承渊没动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。阳光透过窗棂，在少年身上镀上一层金边，却掩不住那身龙袍下的单薄。
他忽然觉得，自己好像抓不住这个人。就像沙砾握在掌心，越是用力，流失得越快。
“陛下。”他低声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，“别试图反抗我，你斗不过我的。”
裴青玄没有回头，只是捏紧了拳。
斗不过也要斗。
不仅是为了夺权，更是为了弄清楚，自己对这个男人，到底是恨，是怕，还是……别的什么。
零在意识里叹了口气：【宿主啊，你们俩这哪是夺权，明明是在谈恋爱嘛……】
【……闭嘴。】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，心跳的速度，早已出卖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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