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大亮时,裴青玄是被颈侧一阵细密的痒意扰醒的。
睁眼便见帐顶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浮动,空气中还萦绕着魏承渊身上特有的檀香,浓得化不开,像昨夜那人箍在他腰间的手臂,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。
指尖下意识抚上颈侧,那处皮肤仍带着灼人的余温,稍一用力便泛起痒意,顺着脊椎爬上去,勾得他眉峰发紧——那是魏承渊昨夜啃咬时留下的印记,专挑了衣领遮不住的地方。
撑起身子时,锦被从肩头滑落,露出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,锁骨凹陷处、肩胛边缘、腰侧那片细腻皮肉上,深浅不一的红痕星子般缀着,像被猛兽爪尖划过的痕迹。
最显眼的那处恰在腰窝,裴青玄指尖碾过时,皮肤下传来轻微的刺痛,瞬间唤醒了昨夜的记忆,温泉里烫得惊人的呼吸,魏承渊发颤却不肯松开的指尖,还有那句埋在颈窝的细微哭腔——“别推开臣”。
【宿主大大,晨间安。】零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比往日更谨慎,【魏承渊好感度89,但其兵权掌控欲数值未降。昨夜行为模式分析:70%情感爆发,30%蓄意试探。】
裴青玄没应声,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打了个轻颤。
昨夜被温水泡软的筋骨此刻泛着酸麻,每动一下都像在撕扯皮肉,偏生那些红痕被摩擦时的痛感格外清晰,时刻提醒着他昨夜的失控。
铜镜里的人影脸色苍白,眼尾却洇着未褪的绯色,颈侧红痕被衣领掩去大半,只在转颈时漏出一点边角,像被强行烙下的私章。
裴青玄指尖抚上镜中自己的唇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魏承渊的气息,苦中带烫,像他藏了多年的秘密。
【需提醒,京畿三大营将领均为其心腹,昨夜坦白身份,既是破釜沉舟,亦是拿捏——】
“他在赌。”裴青玄打断零,目光扫过屏风上搭着的玄色锦袍。
那是魏承渊昨夜让人送来的,料子磨得极软,却偏在腰侧缝了层暗纹,摩擦着皮肉上的红痕,像在无声地宣告所有权,“赌我舍不得杀他,赌我对他……哪怕有一丝不该有的牵绊。”
穿衣服时,腰侧的红痕被暗纹蹭得发疼。
裴青玄动作一顿,想起昨夜魏承渊按住他手腕的力道,指节泛白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,指腹碾过他掌心薄茧时,却又带着近乎卑微的战栗。
铜镜里的青年已穿戴整齐,玄色衬得肤色愈发冷白,眉眼间的疏离又回来了,只是眼底藏着的水汽,像被强行按下去的波澜。
“陛下醒了?”
门外传来魏承渊的声音,温和得刻意,却掩不住尾音里的沙哑——那是昨夜压抑太久的痕迹。
裴青玄整理袖摆的手顿住,抬眸看向门的方向,眼底水汽瞬间凝成冰:“进来。”
门被推开,魏承渊一身朝服,乌发用玉簪束起,露出光洁的额头,他手里端着托盘,清粥酱菜都是裴青玄爱吃的,却偏要亲自送来,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。
“厨房刚温好的。”他将托盘放在桌上,目光掠过裴青玄的脖颈,喉结滚动得格外明显,“昨夜——”
“不必提。”裴青玄打断他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,“魏大人无事便退下,朕要上朝。”
魏承渊的动作僵在原地,眼底刚升起的暖意瞬间冻结,翻涌出受伤的红。他看着裴青玄挺直的脊背,那背影单薄得像一折就断,却偏生带着拒人千里的冷硬。
“陛下当真……”他声音发紧,指尖在袖中攥得死紧,骨节泛白,“要如此?”
裴青玄没回头,只从铜镜里看他:“魏大人觉得,该如何?”
魏承渊沉默片刻,忽然低笑一声,那笑声里裹着自嘲,更裹着不容错辨的偏执:“臣以为,陛下至少该记得,昨夜是谁在您耳边说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裴青玄猛地转身,眼底寒冰炸开,“魏承渊,别忘了你的身份。”
魏承渊却向前一步,逼近到他面前,周身气压陡然变低:“臣的身份?是陛下昨夜亲手指过的疤痕,还是……”他目光扫过裴青玄腰侧,“臣留下的印记?”
裴青玄心头一窒,抬手想推开他,却被魏承渊反手攥住手腕。对方掌心滚烫,带着薄茧摩挲着他的皮肤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。
“陛下想夺权,可以。”魏承渊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滚烫的呼吸喷在裴青玄耳边,“但别想着推开臣。兵权可以给,命也可以给,唯独这个,不行。”
他松开手时,裴青玄的手腕已红了一片。魏承渊看着那抹红,眼底翻涌着占有欲,却又在触及裴青玄冰冷的眼神时,硬生生压了下去。
“臣告退。”他转身离开,脚步却比来时沉重,指尖在袖中掐出血痕——他知道裴青玄在算计什么,可他偏要让这算计里,也掺上自己的影子。
门被合上的瞬间,裴青玄猛地按住心口,那里跳得极快,像要挣脱理智的束缚,他端起那碗清粥,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却烫得他指尖发颤。
【宿主大大,魏承渊情绪波动剧烈,其软肋已暴露。】
【软肋?】裴青玄舀起一勺粥,却没送进嘴里,粥面映出的影子里,他的眼神复杂得惊人,【他的软肋是情,可这情里藏着的刀,也足够伤人。】
他走到案前,指尖在宣纸上划过:【零,调赵珩的详细资料。我要知道他胞弟战死的每一个细节。】
【正在调取……三年前雁门关战役,魏承渊下令突袭,赵珩之弟赵瑜为掩护主力牺牲,战后魏承渊未追封,反将其记为‘违令’,根据调查,赵瑜确定存在‘违令’行为,具体不得而知。】
裴青玄指尖落下一点墨痕,晕开成小小的黑点。
昨夜的温存是真的,魏承渊眼底的恐惧偏执是真的,手腕上的红痕也是真的。可这些“真”,在皇权面前,都轻如鸿毛。
远处传来早朝的钟声,沉闷得像敲在心上。裴青玄拿起笔,墨汁在纸上晕开,勾勒出京畿大营的轮廓。
这场博弈,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,用情做的枷锁,用权做钥匙,看看最后是谁,先输得一败涂地。
晨光透过窗棂,在宣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极了他们之间,互相撕扯又互相沉沦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