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势渐猛，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，像要将这小小的听雨轩掀翻。
魏承渊的怀抱紧得像铁箍，裴青玄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颤，不是因为冷，而是极致的愤怒与恐慌交织的战栗，他的手臂环住自己腰肢，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。
“放开……”裴青玄的声音被按在喉咙里，带着窒息的闷响，湿透的朝服贴在身上，冰凉的雨水顺着魏承渊的发梢滴落，渗进他的衣领，激起一片寒栗。
可更烫的是魏承渊的体温，透过相贴的肌肤，灼得他骨头缝都在发麻。
魏承渊却像没听见，头埋在他颈窝，呼吸灼热得像要烧穿皮肉：“为什么非要选赵珩？嗯？京里那么多文臣武将，你偏要挑他……你明知道他恨我，明知道他会用最狠的招……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质问，指尖猛地攥住裴青玄的后领，将人更紧地往怀里按：“你就这么想看到我死？”
裴青玄的后背撞在冰冷的窗棂上，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。视线透过雨幕，能看到远处宫墙的飞檐，在乌云下像蛰伏的兽。
他忽然笑了，笑声闷在魏承渊怀里，带着点自嘲：“魏承渊，你弄反了。我要的不是你死，是你手里的权。”
“权？”魏承渊猛地抬起头，眼底猩红一片，雨水混着什么液体从他眼角滑落，快得让人看不清，“在你眼里，我就只配和这些东西比？”
他抬手，粗暴地捏住裴青玄的下巴，强迫他看着自己，“昨夜在温泉里，你说‘回不了头又如何’的时候，心里想的也是这些？”
裴青玄的下颌被捏得生疼，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：“不然呢？魏大人以为，几句温存就能让朕忘了龙椅是空的，忘了满朝文武只认你魏承渊的令牌？”
“我可以给你！”魏承渊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，“兵符可以给你，大营可以交出去，只要你……”
“只要我乖乖待在你身边，做个被你圈养的皇帝？”裴青玄打断他，眼神像淬了冰，“魏承渊，你从一开始就错了。我要的从来不是施舍，是属于我的东西。”
魏承渊的瞳孔骤然紧缩，捏着他下巴的手猛地松开，仿佛被烫到一般，他后退半步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裴青玄，那眼神像被生生剜去一块肉，血淋淋的。
“属于你的东西……”他喃喃重复着，忽然低笑起来，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寒意，“在你心里，我就从来不是你的？”
裴青玄别开脸，不去看他眼底的破碎，心口那处又开始发紧，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。
零的声音在脑海里急促响起：【宿主大大，魏承渊情绪崩溃值达98%，建议暂时终止对峙，否则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！】
可他偏要迎上去，字字清晰：“你是权臣，我是帝王。我们之间，从来只有君臣，没有其他。”
话音落地的瞬间，魏承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，方才的疯狂与痛苦像被瞬间冰封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漠然。
他缓缓抬手，指尖抚过裴青玄被捏红的下颌，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，眼神却淬着毒：“好，很好。”
他转身，走向门口，背影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孤绝，走到门口时，却又停住，没有回头，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：“赵珩今晚子时会把布防图送到你宫里。但裴青玄，你记住——”
“你用他换走的权，迟早要用别的东西来还。”
门被“砰”地一声甩上，震得窗棂都在颤。雨声瞬间灌满了整个屋子，却奇异地显得格外安静。
裴青玄滑坐在地，背靠着冰冷的窗棂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发紫，颈间还残留着魏承渊的体温，像个滚烫的烙印。
【宿主大大，你没事吧？】零的声音带着担忧。
他摇摇头，抬手抚上心口，那里跳得又急又重，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方才魏承渊眼底的猩红，那句带着哭腔的“你就这么想看到我死”，还有最后那片死寂的漠然，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转。
“零，”他哑着嗓子开口，指尖冰凉，“你说……他最后那句‘别的东西’，是什么？”
零沉默了很久，才缓缓道：【根据数据库分析，最大可能是……】
“别说了。”裴青玄打断它，闭上眼。
雨还在下，敲打着窗棂，也敲在他心上。
子时刚过，寝宫的偏门被轻轻叩响。赵珩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，怀里揣着一卷用油布裹紧的图纸，脸色苍白如纸。
“陛下，布防图……”他将图纸递过来时，手抖得厉害。
裴青玄接过，指尖触到油布上的湿冷，像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，猛地缩回手。
“你弟弟的事，朕会办妥。”他声音平静，却不敢看赵珩的眼睛。
赵珩叩首，磕得极重：“谢陛下……”起身时，他犹豫了一下，终究还是忍不住道，“魏大人……今日在大营里，撤了末将的职，却没杀末将。他说……说陛下身边总需要个能用的人。”
裴青玄的心猛地一沉。
赵珩走后，他展开布防图。京畿三大营的兵力分布、换防时间、粮草库位置，标注得清清楚楚，连魏承渊最亲信的几个将领的轮岗规律都写在旁边。
这哪里是布防图，分明是魏承渊亲手把自己的软肋，送到了他面前。
【宿主大大，布防图真伪已验证，100%准确。任务进度提升至70%。】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。
裴青玄却看着图纸上那熟悉的字迹，忽然觉得眼睛发涩。那是魏承渊的笔迹，凌厉果决，却在图纸边缘处，有一个极淡的、被反复描摹过的小字——“玄”。
他猛地将图纸合上，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，喘不过气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，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，照亮了桌上那碗早已凉透的清粥。
魏承渊说，要用别的东西来还。
他忽然有种预感，这场以权为名的博弈，最终要赌上的，恐怕是比权更重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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