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脚下的清溪村裹在薄雾里，晨起的村民缩着脖子往屋里躲——前几日开始，村里频频丢牲畜，昨晚更是有人在村口看到丈高的黑影，獠牙泛着冷光，吓得全村人不敢出门。
裴青玄带着季砚执、顾行舟和苏婉清站在村头，清寒剑悬在腰间，神色淡然得像块覆雪的冰：“村西破庙有妖物气息，你们三个去处理，我在暗处看着，别出纰漏。”
顾行舟立刻抱拳：“弟子明白！”苏婉清也跟着点头，眼里满是认真。
只有季砚执站在一旁，指尖悄悄攥着腕上的红绳手链，指节泛白——这几日师尊总给顾行舟纠正剑招，给苏婉清讲解法术，连他练剑时师尊都只站着看两眼就走，现在还要让这两人跟他一起出任务，平白分走原本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。
四人往破庙走时，裴青玄身影一闪，隐进旁边的树林，神识稳稳锁在三人身上——不是担心他们出事，是怕弟子们应付不来，坏了剑峰的名声。
破庙的门虚掩着，推开门时，一股腥气扑面而来。一只通身黑毛的熊妖从供桌后站起来，爪子上还沾着血迹，嘶吼着扑向离得最近的顾行舟。
顾行舟拔剑迎上，剑身嗡鸣，金灵根的锐气直逼熊妖。可就在他的剑要刺中熊妖心口时，一道极淡的灵力突然从斜后方袭来，缠着他的手腕微微一偏——剑擦着熊妖的皮毛划过，没造成半点实质伤害。
顾行舟一愣，还没反应过来，熊妖的爪子已经拍在他胸口，打得他往后踉跄了两步。
“小心！”苏婉清立刻掐诀，水灵根的法术凝成水箭射向熊妖，却在半空突然偏了方向，只擦到熊妖的耳朵。她惊呼一声，发现自己的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，根本不受控制。
季砚执站在后面，双手插在袖中，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操控灵力的余温。
他冷眼看着顾行舟捂着胸口渗血，苏婉清被妖风扫得手臂划开一道口子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带着恶意的笑——这样，师尊就该知道，只有他能利落解决妖物，只有他才配待在师尊身边。
直到顾行舟和苏婉清都倒在地上，熊妖再次扑上来时，季砚执才慢悠悠地拔出剑。
霜气瞬间漫开，一剑就刺穿了熊妖的心脏，动作干净利落，仿佛刚才的冷眼旁观从未发生过。
“大师兄！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？！”顾行舟捂着胸口，怒视着他，“若不是你暗中搞鬼，我们怎么会受伤？”
苏婉清也忍着疼，小声说：“大师兄，刚才我的法术突然失控，是不是……”
季砚执收剑入鞘，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，语气漫不经心，还带着点嘲讽：“自己实力弱，连个熊妖都对付不了，还好意思怪别人？顾师弟，你的剑连要害都刺不准；苏师妹，法术控得乱七八糟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你！”顾行舟气得发抖，却因为伤势重，连站都站不稳。
季砚执没再理他们，转身往庙外走——他知道师尊在看着，可他不在乎，他只想让那两人清楚，谁才是剑峰真正能扛事的人，谁才配留在师尊身边。
树林里，裴青玄的眉峰紧紧蹙着。刚才季砚执操控灵力的小动作，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不是没察觉这弟子在意他的关注，只是没想到季砚执会做得这么绝，为了独占关注，竟不顾同门安危，这不符合剑峰的规矩。
回宗后，裴青玄没说一句话，只是在殿内停下，看着季砚执：“你跟我来，他们两个去上药，别耽误疗伤。”
顾行舟和苏婉清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。季砚执跟在裴青玄身后，心里没半点害怕，反而有点期待——师尊单独找他，说不定是觉得那两人没用，还是更看重他。
可进了卧房，裴青玄转身，语气冷得像冰：“今日的事，你可知错？”
季砚执的心脏猛地一沉，期待瞬间碎了。他抬起头，眼底的冷意又冒了出来：“弟子没错。是他们自己没用，受伤也是活该。”
“没错？”裴青玄的声音更冷，手按在剑柄上，“暗中干扰同门法术，见死不救，这就是剑峰首徒该有的样子？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季砚执脸上，没半分松动，“去罚剑台，自领三十鞭，伤好之前，别来练剑。”
季砚执愣住了，眼里满是不敢置信：“师尊？你为了他们罚我？”他的声音发颤，带着点委屈的尖锐，“他们算什么？值得你这么对我？”
“在我眼里，你们都是剑峰弟子，我得对你们都负责。”裴青玄的语气没半点绕弯，全是师尊的本分，“别废话，去。”
季砚执看着他，眼底的偏执和委屈缠在一起，最后化作一声冷哼，转身就走。
罚剑台的鞭子是浸了盐水的玄铁做的，一鞭下去就能皮开肉绽。
可他不在乎疼，他在乎的是，师尊竟然为了两个刚入门的外人，这么对他——明明他才是跟师尊最久的。
三十鞭下来，季砚执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，盐水渗进伤口，疼得他几乎站不稳。
可他没哼一声，硬撑着走回裴青玄的卧房，后背的血透过衣袍渗出来，在地上滴出一串深色的痕迹。
他推开门，没像平时那样喊“师尊”，只是低着头，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委屈：“师尊，弟子……知道错了。”
裴青玄抬头，看到他后背的血迹，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——不是心疼，是担心这伤势耽误后续练剑。
他起身，走到季砚执面前，语气缓和了些，却依旧是命令的口吻：“脱了上衣，到榻上去，别蹭到伤口。”
季砚执的身体僵了一下，慢慢解开衣袍的带子。衣料从后背滑过伤口时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，露出的后背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，有的地方还在渗血，盐水把伤口泡得发白，看着触目惊心。
他走到榻边坐下，背对着裴青玄，肩膀微微发抖——不是因为疼，是不安，师尊会不会真的不看重他了？
裴青玄从药箱里拿出疗伤药膏，又取了包干净的棉签，走到榻边。他捏着棉签蘸了药膏，刚碰到季砚执的后背，季砚执就猛地一颤，像被烫到一样。
“别动，”裴青玄的声音很平，没多余的情绪，“我避开伤口涂，别乱动搞破了刚凝的血痂。”他的动作很稳，先在周围红肿的地方涂，棉签蹭过皮肤时没半点拖沓，全是为了尽快处理好伤势。
季砚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，能感觉到棉签上药膏的清凉，慢慢压下了伤口的灼痛。
他悄悄回头，看到裴青玄正低头专注地涂药，眉头微蹙，眼神里满是“赶紧处理完”的认真，不像刚才罚他时那样冷。
“师尊……”季砚执的声音很小，带着点粘人的依赖，“你是不是不看重我了？是不是觉得顾行舟和苏婉清比我好？”
裴青玄涂药的动作顿了顿，没回头，语气依旧实在：“胡说什么。你跟我最久，霜寒剑法也是你练得最扎实，我自然更看重你。但他们是同门，你不能不管，这是首徒的本分。”
“可你为了他们罚我……”季砚执的声音更委屈了，眼眶慢慢红了，“我只是不想他们分走你的注意力，我只想让你多看看我……”
裴青玄叹了口气，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，动作很轻，怕碰到伤口，语气却带着点教导的严肃：“你是首徒，得稳住心性，别总纠结这些‘谁多被看一眼’的事。练剑才是根本，等你剑法再精进些，自然不用怕别人分走关注。”
季砚执没说话，只是慢慢往后靠了靠，后背轻轻贴着裴青玄的手背，像只找到依靠的小兽。
他能感觉到棉签在小心翼翼地处理渗血的伤口，药膏涂在上面有点疼，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些——师尊还在管他，还在教他，说明没真的不看重他。
他闭上眼睛，鼻尖泛酸，心里的恨意又深了一层——只要那两人消失，师尊就会重新只关注他一个人了。
裴青玄涂完最后一处伤口，拿过干净的布条，准备帮他包扎：“坐直些，我把布条缠紧点，别让药膏蹭掉。”
季砚执却突然转过身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，指尖泛白，眼神里满是依赖的偏执：“师尊，你以后别再给他们讲剑招了好不好？我会更努力练剑，我会比他们强一百倍，你多看看我，好不好？”
裴青玄皱了皱眉，轻轻抽回手腕，语气带着点无奈，却还是师尊的口吻：“你是首徒，要有点气度。他们刚入门，基础差，我得教。你要是觉得我关注少了，就多练剑，等你能独当一面了，我自然会更放心。”
季砚执这才松了口气，乖乖转过身，让裴青玄帮他包扎。后背的伤口还在疼，可他心里却暖得发慌——师尊说了，他是首徒，只要他更厉害，师尊就会多关注他。
至于顾行舟和苏婉清……总有办法让他们待不下去。
裴青玄帮他包扎好，看着他穿好衣服，眉头还是没舒展开。
他知道季砚执心思重，太在意他的关注，却没往别的地方想——只当是弟子年纪小，刚当首徒，还没适应“要跟同门分享师尊教导”的事。
“伤好之前，别乱跑，就在房里养着，每日我会让弟子把剑谱送过去，你先背熟招式要领。”裴青玄说完，转身去收拾药箱，没再看季砚执一眼——在他看来，处理好弟子的伤、安排好后续的功课，就是师尊该做的，没什么多余的话要讲。
他不知道，榻边那个看似乖乖听话的少年，心里已经埋下了更烈的暗火。
季砚执看着裴青玄收拾药箱的背影，手指悄悄攥紧了腕上的红绳——只要能让师尊只属于他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，他都愿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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