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砚执养伤的半个月里,裴青玄每日都会让弟子送剑谱过去,偶尔得空,也会亲自去他房里坐一会儿——不是为了安抚,是检查他背没背熟剑招要领,顺便看看伤口恢复情况。
这日傍晚,裴青玄推开季砚执的房门时,见他正坐在桌前看剑谱,后背的布条已经拆了,只留几道浅淡的疤痕。
“伤口怎么样了?”裴青玄走过去,拿起桌上的剑谱翻了翻,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批注,“这几页的招式注解,你写得倒比剑谱原注更透彻。”
季砚执立刻放下笔,起身时还下意识扶了扶后背,语气里带着点粘人的雀跃:“师尊,已经不疼了!剑谱我都背熟了,还试着推演了几招变式,你要不要看?”
“不必了。”裴青玄摆摆手,把剑谱放回桌上,“明日宗门有秘境历练,你带队,带顾行舟和苏婉清一起去——秘境里有不少适合练剑的妖兽,正好让他们多实战,你也顺便巩固下霜寒剑法的变式。”
季砚执的笑容瞬间僵了下,指尖悄悄攥紧了衣摆:“师尊……你不去吗?”
“我要去处理跟其他宗门的剑修交流事宜,没空。”裴青玄没察觉他的失落,从腰间解下一把备用剑——剑身比清寒剑轻些,却也是难得的灵器,“这把‘凝霜’给你,秘境里若遇危险,用它更顺手。你是首徒,得护好师弟师妹,别出岔子。”
接过凝霜剑时,季砚执的手指微微发颤。师尊把佩剑给他,是看重他吧?是觉得只有他能护好秘境里的人吧?那是不是只要顾行舟和苏婉清在秘境里“出意外”,师尊就再也不会被他们分走注意力了?
他低头,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意,声音放软:“弟子知道了,一定护好师弟师妹,不让师尊担心。”
裴青玄点点头,没再多说,转身就走——在他看来,把剑交给季砚执,叮嘱好任务,就是对首徒最大的信任,没必要说多余的话。
第二日清晨,季砚执带着顾行舟和苏婉清往秘境走。路上,顾行舟还在琢磨之前历练时的事,忍不住问:“大师兄,上次清溪村的熊妖,你是不是真的……”
“师弟,”季砚执打断他,语气淡得像风,“秘境里危险多,与其纠结过去的事,不如多想想怎么应对妖兽。别到时候又受伤,还得我救你。”
苏婉清拉了拉顾行舟的袖子,小声说:“行舟,别问了,先专心历练。”
进了秘境,季砚执故意往深处走——他查过秘境地图,深处有只三阶的赤焰虎,攻击力强,却不会轻易主动伤人,正好用来“做文章”。
他指着前方的山谷:“里面有不少适合练剑的灵草,你们去采,我在外面守着,有妖兽来我会喊你们。”
顾行舟和苏婉清没多想,提着药篓就进了山谷。季砚执站在谷口,指尖捏着法诀,悄悄往山谷里引了道灵力——那灵力带着点妖兽的气息,正好能引赤焰虎过来。
没过多久,赤焰虎的嘶吼声就从山谷外传来。顾行舟和苏婉清赶紧往外跑,刚出谷口,就见赤焰虎扑了过来,火焰裹着利爪,吓得苏婉清差点摔了药篓。
“师弟师妹别怕!”季砚执拔剑迎上,凝霜剑的霜气与赤焰虎的火焰撞在一起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他故意放慢了动作,剑招看着凌厉,却总在关键时刻偏半分,让赤焰虎有机会扑向顾行舟。
顾行舟拔剑格挡,却被火焰燎到了衣袖,手臂瞬间红了一片。“大师兄!快帮忙!”他急得大喊。
季砚执这才“发力”,一剑挑开赤焰虎的爪子,却故意让虎尾扫向苏婉清——苏婉清没躲开,被扫倒在地,膝盖磕出了血。
“师妹!”季砚执赶紧跑过去扶她,语气里满是“关切”,“你没事吧?都怪我,刚才没注意到虎尾,让你受了伤。”
苏婉清摇摇头,忍着疼说:“不怪大师兄,是我自己没躲好。”
顾行舟看着两人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——刚才大师兄明明有机会更快制住赤焰虎,却偏偏慢了半拍,可他没证据,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。
季砚执没再往深处走,借口“师妹受伤,得早点回去处理”,带着两人出了秘境。
回宗后,他先带着苏婉清去上药,又去裴青玄那里回话,语气里满是“自责”:“师尊,都怪弟子没看好,让师妹在秘境里磕伤了膝盖,师弟也被火焰燎到了手臂。”
裴青玄正在擦清寒剑,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:“没大碍就好。秘境里本就危险,磕磕碰碰难免。你们能平安回来,还采了灵草,已经不错了。”
季砚执心里一松——师尊没怪他,甚至觉得他做得不错。他低下头,装作乖巧的样子:“弟子下次会更小心,一定护好师弟师妹。”
裴青玄点点头,挥挥手让他退下:“你也累了,回去休息吧,明日照常练剑。”
季砚执走出卧房,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。原来这么简单——只要做得像“意外”,师尊就不会怀疑他。那下次,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彻底些?
他摸了摸腕上的红绳,又摸了摸腰间的凝霜剑——这是师尊给的剑,是师尊信任他的证明。只要能永远留在师尊身边,就算背上再多“意外”的债,他也不在乎。
而卧房里,裴青玄擦完剑,随手翻了翻季砚执送回来的秘境历练记录——上面写得详细,哪里遇到妖兽,哪里采了灵草,没半点异常。
他没多想,把记录放在桌上,又拿起了剑谱——在他眼里,季砚执是个合格的首徒,只是偶尔心思重了点,等再长大些,自然会沉稳下来。
他不知道,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乖巧听话的首徒,已经在秘境里布下了第一个暗局,而这,只是开始。
剑峰的宁静,正被一点点撕开裂缝,藏在裂缝后的暗火,终有一天会燎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