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青玄将那枚刻着“玄”字的玉佩塞进袖袋,指尖触到玉面的冰凉时,袖中另一处却传来细碎的响动——是昨日特意让下人备下的、一支嵌着浅粉珍珠的海棠簪。
任务的指令在脑海里愈发清晰,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袖袋里玉佩带来的滞涩感,转身对门外候着的侍从道:“备车,去尚书府。”
马车停在尚书府朱漆大门前时,恰逢苏晚卿带着侍女从府内出来,手里提着食盒,像是要去城郊的慈云寺。
见裴青玄从马车上下来,她脚步微顿,随即屈膝行礼,声音温软:“四皇子怎会在此?”
裴青玄走上前,月白锦袍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润,他避开侍女的目光,只望着苏晚卿鬓边的碎发,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柔和:“听闻苏小姐常去慈云寺为百姓祈福,正巧今日得闲,便想着同往,也尽一份心意。”
这是原主会有的姿态——温柔、体贴,总在苏晚卿需要时出现。
苏晚卿果然红了耳根,握着食盒的指尖微微收紧,轻声应了句“有劳殿下”。
两人并肩往寺里走时,裴青玄刻意放缓脚步,与她保持着半尺的距离,却在她踏过青石板缝隙时,及时伸手扶了她的手肘。
指尖触到她衣袖的瞬间,裴青玄的心头竟没有任务预设的“悸动”,反而莫名想起萧烬寒攥着他手腕时的力道——那力道灼热又霸道,不像此刻这般,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。
他迅速收回手,垂眸掩饰眼底的恍惚,却没察觉苏晚卿望着他的目光里,已多了几分羞赧。
到了慈云寺,苏晚卿去偏殿给孤儿们分发糕点,裴青玄便站在廊下等。
风卷着桂花香吹过,他望着苏晚卿弯腰给孩子擦嘴角的模样,努力调动原主残留的情绪——记忆里,原主就是这样望着苏晚卿,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温柔。
可他模仿着那份温柔时,袖袋里的玉佩却硌得他掌心发紧,竟不合时宜地想起萧烬寒临行前,在街心与他对视的目光。
“殿下在想什么?”苏晚卿分发完糕点,走到他身边,手里还拿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,“方才见殿下走神,是寺里的香火太呛了吗?”
裴青玄回过神,扯出一抹浅笑,接过她递来的桂花糕——是宫宴上沈渊塞给他的那种味道,甜得发腻。
“没什么,”他咬了一小口,语气尽量自然,“只是觉得苏小姐心善,难怪百姓都念着你的好。”
这话像是戳中了苏晚卿的心思,她脸颊更红了,低头望着自己的裙摆:“殿下过誉了,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。”
她顿了顿,忽然抬头看他,眼底带着几分试探,“前日宫宴,殿下看我跳舞时,似乎……”
裴青玄知道她要说什么,按照任务剧本,此刻该顺势表明心意,可话到嘴边,却莫名卡了壳。
他想起萧烬寒在宫宴上掐着他虎口的警告,想起兵书里“勿为旁骛乱心”的批注,甚至想起袖袋里那枚刻着“玄”字的玉佩——这些本不该影响任务的东西,此刻却像张网,把他困在原地。
“前日宫宴,苏小姐的舞姿确实动人。”他最终还是顺着剧本开口,却刻意避开了“心意”二字,只从袖袋里取出那支海棠簪,递到她面前,“这支簪子,是我昨日路过首饰铺时见着的,觉得与小姐很配,便买了下来。”
苏晚卿望着那支簪子,珍珠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显然是精心挑选的。
她抬眸看裴青玄,见他眼底虽带着笑,却没有记忆里原主的痴迷,反而透着几分疏离的克制。
可少女怀春的心思终究占了上风,她接过簪子,指尖轻轻摩挲着簪身,轻声道:“多谢殿下,我很喜欢。”
裴青玄看着她将簪子插在鬓边,按照任务进度,此刻该再说些温情的话,将“深情男二”的人设再巩固几分。
可他刚要开口,就见尚书府的管家匆匆赶来,神色慌张地对苏晚卿道:“小姐,府里出事了!方才收到消息,老爷在朝堂上因北蛮战事触怒了辅政大臣,被弹劾通敌,此刻已被禁军带去大理寺了!”
苏晚卿脸色骤白,手里的食盒“哐当”一声落在地上,糕点撒了一地。
她抓住裴青玄的衣袖,声音带着哭腔:“四皇子,求您救救我父亲!我父亲绝不会通敌的,一定是有人陷害他!”
裴青玄心头一震——这不在任务剧本里。
他望着苏晚卿泛红的眼眶,再想起原主记忆里,苏尚书是难得的清廉之臣,此刻竟被弹劾通敌,显然是京中有人借萧烬寒离京的空隙,开始清理异己。
袖袋里的玉佩再次硌了他一下,裴青玄忽然懂了萧烬寒让他读兵书的用意——没有权力,没有自保的本事,别说完成任务,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。
他握住苏晚卿的手腕,语气比往日沉了些:“你先别急,我这就去大理寺打探消息。苏尚书为人正直,定会查清真相的。”
这话既符合“深情男二”的人设,也藏着他此刻的真实想法。苏晚卿似是被他的沉稳安抚,点了点头,松开了他的衣袖。
裴青玄转身往寺外走时,忽然想起萧烬寒临行前的警告,想起那箱兵书里的批注——或许从这一刻起,他的任务,早已不止是攻略女主那么简单了。
刚踏出寺门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。
裴青玄脚步未停,只循着声音淡淡抬眸——枣红色骏马上,银灰锦袍束着玉带,玉冠绾起的墨发下,是那张原主记忆里刻了无数次的脸:手握京畿卫戍权的靖安王陆景辞,也是苏晚卿自幼定下的未婚夫。
他早该想到,苏尚书出事,陆景辞定会第一时间赶来。
裴青玄眼底未起半分波澜,只在陆景辞翻身下马时,微微侧身,依旧是那副温润有礼的模样。
陆景辞的目光先扫过苏晚卿鬓边的海棠簪,眸色瞬间冷了几分,随即落在裴青玄身上,语气淬着冰:“晚卿的事,本王自会处理,用不着四皇子费心。”
裴青玄闻言,不仅没退,反而往前半步,目光温和地落在苏晚卿泛白的脸上,轻声道:“靖安王既来了,晚卿小姐便有了依靠。只是苏尚书一案蹊跷,多一个人打探,总能快些查清真相。”
他语气坦荡,既没否认自己对苏晚卿的“关心”,也没逾矩争抢,恰好是“深情男二”该有的分寸。
陆景辞眉峰蹙得更紧,上前一步将苏晚卿护在身后,对裴青玄的疏离藏在礼数里:“四皇子好意心领,但晚卿是本王的未婚妻,岳父的事便是本王的家事,不敢劳殿下奔走。”
说罢,他垂眸看向苏晚卿,声音瞬间柔了数分,“别怕,我已让人去大理寺递了牌子,这就带你去见岳父。”
苏晚卿的泪水落了下来,攥着他衣袖轻轻点头。
裴青玄见状,便顺势后退两步,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,像是真心为苏晚卿松了口气:“如此便好,有靖安王在,苏尚书定会平安无事。”
他站在原地,看着陆景辞扶着苏晚卿上了马车,看着枣红色骏马载着两人往大理寺方向去,马蹄声渐远,扬起的尘土落在寺门前的青石板上。
袖袋里的玉佩还在硌着掌心,他却没再像方才那般心烦,只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,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残留的海棠簪盒边角——这场按剧本走的“深情”戏,终究还是要让给女主的官配。
只是转身回府时,他没再往苏尚书的事上多费心思,脚步径直走向了书房。
刚推开书房门,脑海里突然响起零活泼却带着几分严肃的声音,打破了殿内的寂静:【宿主!检测到当前世界隐藏唯一性任务——登基为帝!】
裴青玄推门的动作一顿,指尖悬在半空。
零的声音从未如此郑重,它顿了顿,继续解释道:【该任务优先级高于主线攻略任务,是脱离当前小世界的唯一条件!只有成功登上大靖帝位,掌控朝局,才算真正完成‘活出自我’的核心诉求,届时可直接脱离世界,无需等待主线任务结局!】
他走到书案前,目光落在摊开的兵书上——“审时度势”四个字旁,萧烬寒的批注墨色浓沉:“势者,非天予,乃自取。”
原来从萧烬寒送兵书、留玉佩开始,从京中因萧烬寒离京而暗流涌动开始,这条路就早已铺好。
攻略女主是表面的剧本,而在这权力的棋局里站稳脚跟、最终登顶帝位,才是他真正的破局之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