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许卿否

萧烬寒班师回朝那日，京城张灯结彩，朱雀大街两侧挤满了百姓，欢呼声从城门一直绵延到皇宫。

裴青玄站在迎接队伍的前列，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，眼底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——既不像朝臣那般拘谨，也不似百姓那般狂热，只在萧烬寒的乌骓马靠近时，上前半步拱手：“王爷凯旋，大靖之幸。”

萧烬寒翻身下马，玄甲上还沾着边关的尘土，却丝毫不掩周身凛冽气场。

他目光掠过裴青玄，落在他腰间露出的半枚玉佩上，眸色微深，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：“四皇子近日在京中辛劳，这份功劳，有你一半。”

这话听得周围朝臣心思微动——摄政王竟当众认下四皇子的功劳，显然是将人视作了自己人。

裴青玄含笑应下，没再多言，只侧身引着萧烬寒往皇宫方向走，两人并肩而行的模样，成了当日京城最热议的景象。

三日后，摄政王府设庆功宴，宴请京中百官。宴客厅里丝竹声不绝，酒香与佳肴的香气交织，一派热闹景象。

裴青玄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，应付着前来敬酒的官员，指尖却始终摩挲着袖中的“玄”字佩——他知道，今日的宴会不会太平，那些被他扳倒的辅政大臣余党，定会借着庆功宴寻机发难。

果然，酒过三巡，一名身着绿裙的侍女端着酒壶上前，给裴青玄添酒时，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背。

裴青玄不动声色地收回手，目光扫过侍女眼底的慌乱，心中已有了数。

待侍女退下后，他端起酒杯，却没立刻饮下，只放在鼻尖轻嗅——酒气中掺了一丝极淡的异香，是能乱人心智的迷情药。

他正思忖着如何脱身，那绿裙侍女忽然又端着另一壶酒走来，路过他身边时，不知是脚下踉跄还是故意为之，酒壶一歪，大半壶酒都泼在了裴青玄的锦袍上。

酒水顺着衣襟往下淌，浸湿了大半前襟，狼狈不已。

“奴婢该死！”侍女扑通跪下，连连磕头，“奴婢不是故意的，还请四皇子恕罪！”

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，几位与前辅政大臣交好的官员立刻出声：“四皇子衣袍湿了怎好？不如让侍女引着去偏院换身干净衣物，免得着凉。”

裴青玄抬眸，见那几位官员眼底藏着算计，便知这是早布好的局——引他去偏院，再将苏晚卿骗去，届时撞破“奸情”，他这“温润皇子”的名声便彻底毁了，连萧烬寒也未必会再护着他。

他刚要开口婉拒，主位上的萧烬寒却忽然放下酒杯，声音穿透丝竹声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：“不必劳烦侍女，本王的书房里有备用的锦袍，四皇子随本王来。”

这话一出，满座皆惊。谁都知道摄政王的书房是禁地，连亲卫都极少能入，如今竟要带四皇子去换衣？几位算计的官员脸色骤变，却不敢反驳，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烬寒起身，走到裴青玄身边。

萧烬寒垂眸看了眼他湿透的衣襟，眉头微蹙，没多言，只侧身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裴青玄心中微动，顺着他的力道起身，跟在他身后往外走。路过那绿裙侍女时，他瞥见萧烬寒眼底闪过一丝冷厉，随即有亲卫上前，悄无声息地将侍女拖了下去。

摄政王府的书房陈设简洁，只一书案、一榻、满墙兵书。萧烬寒从内间取出一件玄色锦袍，递给他：“先换上吧，湿衣贴身，容易着凉。”

裴青玄接过锦袍，指尖触到布料的顺滑，忽然觉得头晕目眩——那迷情药的药性竟发作得这般快。他扶着书案站稳，刚要解开衣襟，双腿却一软，直直往地上倒去。

预想中的冰冷地面并未触及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温热的胸膛。萧烬寒不知何时扶住了他，掌心贴着他的后腰，力道沉稳却带着灼热的温度。

“药劲上来了？”萧烬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带着几分低沉的沙哑，“那些人倒是敢，连本王的人都敢动。”

裴青玄仰头，视线已经有些模糊，只能看清萧烬寒紧蹙的眉峰和眼底翻涌的暗芒。他想推开，却浑身无力，只能任由萧烬寒将他打横抱起，放在内间的软榻上。

“萧烬寒……”裴青玄的声音带着药效发作后的软糯，“你别……”

“别什么？”萧烬寒俯身，指尖拂过他泛红的脸颊，语气带着几分玩味，“怕我对你做什么？还是怕自己控制不住？”

裴青玄的脸颊更红了，药效让他的理智渐渐溃散，只剩下本能的依赖。他抓住萧烬寒的衣袖，指尖微微颤抖：“你早知道……他们会下药？”

“猜到了。”萧烬寒承认得坦荡，“但没想到你会忍着不发作，非要等他们下一步动作。”他的指尖滑到裴青玄的衣襟处，动作轻柔地解开他湿透的衣扣，“裴青玄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，无论出什么事，我都会护着你？”

裴青玄张了张嘴，却没说出话。

他确实算准了萧烬寒不会坐视他被算计，却没算到自己会中了药，更没算到萧烬寒会离他这么近——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，近到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倒影。

药效彻底吞噬理智的前一刻，裴青玄感觉到萧烬寒的唇覆了上来，带着清冽的酒气和灼热的温度。

他想挣扎，却被萧烬寒按住后脑，加深了这个吻。

软榻旁的烛火跳动着，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帐幔上，暧昧又缱绻。

裴青玄的意识渐渐沉沦，只剩下萧烬寒沉稳的心跳和耳边低沉的呢喃：“裴青玄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，从你接过那箱兵书开始，从你戴上传玉佩开始……就再也跑不掉了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去的，只记得最后一刻，萧烬寒将他紧紧抱在怀里，掌心贴着他的后背，像是在守护什么珍宝。

而袖中那枚刻着“玄”字的玉佩，与萧烬寒腰间的“烬”字佩隔着衣物相触，冰凉的玉面竟也染上了彼此的温度。

第二日清晨，裴青玄醒来时，软榻旁已没了萧烬寒的身影，只有身上盖着的玄色锦袍还残留着他的气息。

他坐起身，头痛欲裂，昨夜的记忆碎片般涌来——庆功宴上的算计、萧烬寒的突然出现、软榻上的吻和那句“跑不掉了”。

他指尖抚过自己的唇，脸颊发烫，刚要起身，却见萧烬寒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，语气平淡却带着关切：“醒了？先把醒酒汤喝了，缓解药效的。”

裴青玄接过汤药，低头喝着，没敢看他。萧烬寒却走到榻边坐下，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，忽然笑了：“怎么？昨夜胆子挺大，今日倒害羞了？”

裴青玄手一抖，汤药洒了几滴在锦袍上。他放下碗，抬眸看向萧烬寒，眼底带着几分复杂：“昨日之事……”

“昨日之事，是本王主动的。”萧烬寒打断他，语气认真，“但也不是一时兴起。裴青玄，你借我的势铺路，我护你周全，这本就是一笔交易。但现在，我想把交易换成别的——比如，你助我稳定朝局，我助你登基，而你，归我。”

这话直白得让裴青玄心头一震。他望着萧烬寒眼底清晰的占有欲，忽然明白，从庆功宴上萧烬寒救他的那一刻起，他们之间就再也不是单纯的“互相借势”，而是多了一层剪不断的牵绊。

他指尖摩挲着袖中的玉佩，忽然笑了，语气带着几分试探，又带着几分笃定：“归你？那摄政王可要想清楚，我这未来的皇帝，可不是好拿捏的。”

萧烬寒闻言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，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，眼底满是笑意：“本王从没想过拿捏你，只想……与你共掌这江山，共度这余生。”

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，落在两人身上，将彼此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再也分不清。

裴青玄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的登基之路，不仅有权力的博弈，还有了一份意料之外的深情。

而这份深情，或许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，也或许，会成为他唯一的软肋。

但无论如何，他都不会再推开——因为他知道，萧烬寒，是他命中注定的劫，也是他此生唯一的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