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妆间还飘着定妆喷雾的味道，苏晚星刚把温阮的学生制服穿上，镜子里就多了道身影。顾时衍穿着同款浅灰色校服，领口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，只是额前的碎发被发胶固定成利落的模样，少了几分平日的慵懒，多了些属于陆知珩的冷硬。

“昨天对的台词，还记得？”他弯腰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剧本，指尖划过某页折角处——那是傅承宇替温阮挡下混混围堵的戏，也是陆知珩第一次对傅承宇动杀心的关键节点。

苏晚星点头时，化妆师正好用卷发棒卷住她的发尾，热空气烘得耳尖发烫：“就那句‘你凭什么碰她’，你昨天念得像要吃人。”

顾时衍抬眼，镜子里的目光撞在一起。他放下剧本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，动作避开化妆师的手，自然得像呼吸：“陆知珩本来就该这样。”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，“傅承宇也一样，别被付景然的笑骗了。”

正说着，化妆间的门被推开。付景然穿着件深棕色皮夹克，牛仔裤的裤脚卷到脚踝，露出双马丁靴——正是剧本里傅承宇当年救下温阮时的打扮。他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，冲苏晚星扬了扬：“刚买的，加了燕麦奶，林姐说你喜欢这个牌子。”

顾时衍伸手接过其中一杯，径直递回给付景然的助理：“她早上喝不了太甜的，胃会不舒服。”

付景然也不尴尬，把另一杯塞进苏晚星手里，指尖擦过她的掌心：“那就等会儿休息时喝。对了，昨天说的空调问题，我让助理多备了条披肩，等下给你送过去。”

苏晚星还没来得及道谢，就被顾时衍拉着站起身。他替她理了理制服领口歪掉的蝴蝶结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该去片场了，温阮同学。”

今天的戏拍在旧巷深处。傅承宇把被混混围堵的温阮护在身后，转身时眉骨挨了记闷棍，血珠顺着下颌线滴在白衬衫上。苏晚星按剧本扑过去挡在他面前，却被付景然猛地拽回怀里——他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挥来的木棍，道具发出的闷响在巷子里格外清晰。

“卡！”导演喊停的声音带着兴奋，“景然这个即兴加得好！傅承宇的隐忍和保护欲全出来了！”

付景然松开苏晚星时，她才发现他的后背被木棍硌出道红痕。助理慌忙递上冰袋，他却摆摆手，冲苏晚星笑：“吓到了？”

她刚要摇头，手腕就被顾时衍攥住。他的手心很烫，带着点薄汗，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：“付老师下次加戏，最好先跟对手演员通个气。”

“抱歉，”付景然接过冰袋敷在背上，语气却没什么歉意，“刚才太入戏了。毕竟傅承宇等这一天，等了整整十年。”

这话像根针，精准刺中剧本里陆知珩的痛处。顾时衍的指尖在苏晚星手腕上收紧，她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——就像昨天在片场，付景然说“白月光”那三个字时一样。

中场休息时，苏晚星的手机震了震。是付景然发来的消息，附带张照片：旧巷墙角有株野生的薄荷，叶片上还沾着晨露。配文写着：“像不像你高中校服口袋里总放的薄荷糖？”

她愣了愣。高三那年备战艺考，她总在画材袋里备着薄荷糖提神，这事连林姐都不知道。

“在看什么？”顾时衍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，手里拿着瓶温水。他的目光扫过屏幕时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，“付景然对谁都这么自来熟？”

苏晚星把手机揣回口袋，接过水瓶时指尖碰到他的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：“你好像对他敌意很重。”

“不是敌意。”他低头拧开瓶盖，声音闷闷的，“是警惕。”

午后转场拍夜戏。温阮被困在废弃仓库，陆知珩和傅承宇同时赶到时，横梁上的铁架突然松动，道具碎片簌簌往下掉。顾时衍几乎是本能地扑过来把苏晚星按在地上，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下砸落的钢管。

“顾时衍！”她撑着他的胳膊想起来，却被他按住肩膀。他的呼吸有点乱，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，贴在皮肤上：“别动，等道具组清完场。”

付景然站在两步外，手里还握着刚踹开的铁门栏杆，看过来的眼神复杂：“时衍，你这反应速度，不去当武行可惜了。”

顾时衍没理他，只抬手摸了摸苏晚星的发顶，确认她没被碎片划伤，才撑着地面站起身。苏晚星扶着他的腰时，摸到他卫衣下的肌肉绷得很紧，像在忍着疼。

“去休息室处理下。”她拽着他往场外走，回头时撞见付景然的目光，他手里还捏着那个没送出去的披肩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
休息室里，苏晚星拆开顾时衍后背的纱布，才发现那道旧伤又被砸破了——是拍《烈火》时从三楼跳下来留下的疤，至今碰不得硬的。她蘸着碘伏的棉签刚碰到伤口，他就闷哼了声，额角的青筋跳了跳。

“很疼？”她放轻动作，声音放软，“早知道刚才就不让你替我挡了。”

“不挡，难道让你被砸？”他转头时，眼底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戾气，可落在她脸上时，又慢慢化成了无奈，“苏晚星，你能不能懂点事？”

这话明明是责备，苏晚星却听出了点别的味道。她低头替他贴好纱布，耳尖泛着热：“那你也不能总把我护在身后，顾时衍，我不是易碎品。”

他沉默了会儿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把她拉到自己面前。休息室的窗帘没拉严，夕阳的光从缝隙里漏进来，在他睫毛上投下片阴影：“在我这儿，你就是。”

苏晚星的心跳漏了半拍。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画室的傍晚，他也是这样站在逆光里，替她挡住窗外飞进来的篮球，说“小心点”。

原来有些习惯，真的能藏很多年。

傍晚的片场突然炸开阵骚动。林姐拿着手机跑过来，屏幕上是刚冲上热搜的词条——#顾时衍付景然片场互殴#，配图是两人上午在旧巷里对峙的照片，角度刁钻得像是故意抓拍，看起来倒真像要动手的样子。

“这谁拍的？”苏晚星皱眉，“明明就是正常对戏。”

付景然的助理也在打电话处理，他本人却走过来，冲顾时衍举了举杯（里面是矿泉水）：“看来我们的‘恩怨’要提前公开了。”

顾时衍没接话，只拿出手机给经纪人发消息。苏晚星看着他绷紧的侧脸，突然想起刚才在休息室，他背对着她查的词条——“如何不动声色地宣示主权”。

夜戏拍到凌晨才收工。苏晚星刚坐上顾时衍的车，就发现副驾上放着个绒布盒子。打开一看，是条细链项链，吊坠是片小小的梧桐叶，和他速写本里画的那株一模一样。

“给你的。”他发动车子时，耳尖有点红，“剧组人多，别总戴那些容易勾到衣服的配饰。”

苏晚星把项链戴上，梧桐叶贴在锁骨处，带着点微凉的金属质感。她转头时，正好撞见他从后视镜里看她，目光撞在一起时，他像被烫到似的转回去，耳根红得更厉害了。

车子快到公寓楼下时，苏晚星的手机亮了。是付景然发来的微信，只有张照片：他的剧本扉页上，用铅笔写着行字——“傅承宇的遗憾，不该是温阮”。

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，突然笑了。转头看向顾时衍时，他正把车里的暖气开得足了些，嘴里念叨着“晚上风大，别感冒了”。

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，柔和了他的轮廓。苏晚星突然凑过去，在他脸颊上亲了下：“顾时衍，谢谢你。”

谢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，谢他把她护得很好，谢他让这场原本带着作秀成分的搭档关系，慢慢变成了藏不住的真心。

顾时衍的车猛地顿了下，差点追尾前面的车。他慌乱地踩下刹车，转头看她时，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：“谢、谢我什么？”

“谢你……”苏晚星故意拖长语调，看着他紧张得攥紧方向盘的样子，突然笑出声，“谢你今天请我吃的番茄牛腩，很好吃。”

他明显松了口气，却又有点不甘心似的，嘟囔了句：“就这个？”

苏晚星没回答，只是把车窗降下条缝。晚风带着桂花的香气灌进来，吹起她颈间的梧桐叶项链。她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，突然觉得，这场关于谁更懂她的较量，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悬念。

因为有些人的喜欢，藏在十年前的画室里，藏在记得她过敏的细节里，藏在每一次下意识的保护里——早就赢了。

手机又震动了下，是林姐发来的新热搜截图。#梧桐叶项链#的词条后面跟着个爆字，点进去是有人拍到苏晚星戴着项链的照片，下面有评论说：“这不是顾时衍去年在采访里说想送给‘重要的人’的设计吗？！”

苏晚星笑着把手机递给顾时衍，他看完后，嘴角扬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，却还嘴硬：“看来我的审美还不错。”

车停在公寓楼下，苏晚星解开安全带时，被他突然拉住。顾时衍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颈间的梧桐叶，声音低得像晚风：“明天……早点来片场。”

“干嘛？”

“给你带了陈妈做的红豆包。”他别开脸，耳根红透，“付景然肯定抢不过我。”

苏晚星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，忍不住笑出声。她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，像在盖章确认：“好啊，我的男主角。”

月光透过车窗落进来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顾时衍看着她跑进公寓楼的背影，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嘴唇，突然拿出手机，点开和付景然的对话框（昨天被对方强行加上的），发了条消息：

“明天的戏，我劝你按剧本演。”

发送成功的瞬间，他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对方挑眉的样子。但这一次，顾时衍的嘴角扬得很高——

叶坠情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