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霆飞沿着土路往回城的方向走,手机电筒的光在杂草里晃出细碎的亮。方才星图里的画面总在眼前闪回——皮尔王举杯时的眼神,路法转身时的背影,还有那些被冠上罪名的士兵们茫然的脸。
他掏出手机想给欢迎打个电话,指尖悬在屏幕上又停下。该怎么说?说他们一直以来对抗的“反派”其实是被冤枉的?说铠甲勇士守护的正义背后藏着龌龊?
“啧。”他烦躁地把手机塞回兜里,踢飞脚边一块碎石。碎石滚进草丛,惊起几只虫豸。他忽然想起安迷修——那个总带着温和笑意的幽冥魔,上次交手时明明占了上风,却在最后关头收了手。当时只当是对方大意,现在想来,或许另有隐情。
走到能打到车的路口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他拦了辆早班出租车,报了欢欢铁板烧的地址,靠在后座闭上眼。脑子里乱糟糟的,一会儿是飞影铠甲的召唤音效,一会儿是苏清瑶那句“总得有人先递出和解的钥匙”。

车停在铁板烧门口,徐霆飞推开门,欢迎正系着围裙煎鸡蛋,小刚趴在吧台上打盹。
欢迎回头看他,眼神里带着关切。
欢迎“醒了?怎么样,找到星盘了吗?”
徐霆飞没立刻回答,走到吧台前倒了杯冷水灌下去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才哑着嗓子开口。
徐霆飞“我们可能……一直都弄错了。”
吴刚猛地抬起头,揉着眼睛嘟囔。
吴刚“弄错什么了?幽冥魔又跑了?”
徐霆飞“关于幽冥军团,关于路法,关于当年的叛乱……我看到了星盘,上面记着千年前的事。”
他顿了顿,迎上两人惊讶的目光,一字一句道。
徐霆飞“路法他们,或许根本不是叛徒。”
铁板烧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煎锅上的鸡蛋发出滋滋的轻响。
欢迎手里的锅铲“当啷”一声掉在灶台上,鸡蛋的焦香漫开来都没让她回神。
欢迎“你说什么?路法不是叛徒?那……那我们这些年封印的幽冥魔……”
小刚也彻底清醒了,直起身瞪着眼。
吴刚“不可能吧?典籍上写得明明白白,他们犯了贪嗔痴三极罪,背叛了阿瑞斯!”
徐霆飞靠在吧台上,指尖敲着杯壁。
徐霆飞“典籍是人写的,人会说谎。星盘不一样,它记的是能量波动和行军记录,不会掺私情。”
他把千年前皮尔王和路法的权力纠葛简略说了一遍,从路法助皮尔王登基,到后来功高盖主遭忌惮,最后被安上罪名驱逐。
欢迎“所以那些幽冥魔……他们只是被牵连的部下?”
徐霆飞“不然你以为苏清瑶为什么要护着巴约比?左护法当年肯定是看透了这层猫腻,才偷偷留了星盘当证据。”
吴刚“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帮凶?帮着皮尔王打压忠良?不行,我得去问问师父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
徐霆飞皱眉喝住他。
徐霆飞“坐下。现在找你师父有什么用?他知道的未必比星盘多。”
他看向欢迎。
徐霆飞“你还记得那个女人说的话吗?‘心结总得有人递和解的钥匙’。我觉得,咱们得先搞清楚现在的幽冥魔到底想干什么——是真要复仇,还是只想洗清罪名。”
欢迎捡起锅铲,把焦掉的鸡蛋盛出来。
欢迎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暂时不封印他们?”
徐霆飞“至少别像以前那样见一个封一个。苏清瑶说那个安迷修和乔奢费还没回来,这两个应该是路法的亲信,说不定知道更多内情。等他们回来了,或许能弄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。”
吴刚“可万一他们趁机搞破坏呢?人间要是乱了套,我们怎么对得起铠甲召唤人的身份?”
徐霆飞“所以才要查,搞清楚真相,才能知道该守护什么,该对抗。什么。要是连敌人是谁都没弄明白,那才是真的对不起这身铠甲。”
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,照在吧台上的玻璃杯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。铁板烧里没了往日的热闹,只有三人各自沉思的沉默——有些认知一旦被打破,脚下的路,就得重新丈量了。
巷外的阴影里,苏清瑶按着巴约比的肩膀,示意他别出声。两人屏息听着铁板烧里传来的对话,直到徐霆飞说出“等安迷修和乔奢费回来”,苏清瑶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了些。
巴约比低低哼了声,语气里带着点别扭的释然:“没想到这小子倒不算糊涂。”
苏清瑶望着远处铁板烧的窗户,晨光从窗帘缝隙漏出来,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光带。她想起刚才徐霆飞离开时的背影,忽然轻声道。
苏清瑶“他比我们想的更在意‘正义’本身,而不是谁定下的规则。”
“那又怎样?”巴约比撇撇嘴,“真要让他跟安迷修队长并肩?我可不信。”
苏清瑶收回目光,指尖在掌心转了转,她拉着巴约比往后退了两步,隐入更深的阴影里。
苏清瑶“总要试试,千年前我们没机会辩白,现在有人愿意听了,就不能再错过,走吧,去看看小安小乔那边有消息没。这场迟了千年的清白,该有个结果了。”
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,只留下风穿过荒草的轻响,像在应和着某个尘封已久的约定。
巴约比突然咧开嘴,语气里带着点促狭的调侃:“说起来,千年前安迷修队长和乔奢费队长总念叨着‘等你长大’,那后半句到底藏着什么?我可记得清楚,当时他俩说这话时,耳朵尖都红得跟淬了火似的。”
苏清瑶脚步一顿,耳根倏地发烫,伸手在巴约比胳膊上拍了一下。
苏清瑶“胡说什么!他们那是……那是担心我年纪小,跟不上队里的训练。”
“哦?是吗?”巴约比挑眉,故意拖长了调子,“可我怎么听见安迷修队长私下跟乔奢费队长说,‘等她再长两年,就……’后面的话故意压得低,我这顺风耳都没听清,只看见乔奢费队长当时就把剑鞘往他身上砸了。”
苏清瑶别过脸,快步往前走,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的嗔怪。
苏清瑶“再提这事,我就让你去守瞭望塔三个月。”
巴约比低低笑起来,跟上去时眼里却多了点暖意。千年前的日子虽苦,却总有些这样的碎片,像寒夜里的星火,能让人在漫长的等待里多撑一会儿。他望着苏清瑶的背影,心里默默道:等安迷修队长和乔奢费队长回来,这话可得当面问清楚才行。
徐霆飞把空水杯往吧台上一放,杯底与台面碰撞出轻响。他斜睨着还在踱步的吴刚,眉梢挑出惯有的讥诮。
徐霆飞“怎么,被真相砸懵了?平时不是总说‘拳头硬的才有理’,现在知道自己拳头护着的可能是烂泥潭,就转不开弯了?”
吴刚猛地停下脚步,额角青筋跳了跳。他最恨徐霆飞这副什么都看透的欠揍模样,当年两人为了抢召唤器的优先使用权差点在仓库里打起来,后来虽说是战友,可每次见面都像火星撞地球。
吴刚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。
吴刚“少阴阳怪气的!我是觉得不对劲!就算路法被冤枉,那些幽冥魔这几年在城里烧杀抢掠是假的?上次城南仓库被拆得稀巴烂,不是他们干的?你徐霆飞厉害,能从星盘里看出花来,可俺吴刚只认亲眼所见!”
徐霆飞站直身体,两人身高差不大,气场却针锋相对。
徐霆飞“亲眼所见?你看见的是幽冥魔动手,还是有人故意引他们去拆仓库?苏清瑶护着巴约比的时候,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?脑子长着是用来看清事的,不是光用来记典籍里的字的。”
吴刚被噎得说不出话,抬手就想拍吧台,可手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——上次他和徐霆飞在这儿吵得最凶时,一巴掌把吧台上的酱油瓶震倒了,被欢迎念叨了整整三天。
吴刚“你!”
吴刚“我不管什么阴谋阳谋,只要幽冥魔敢害人,我金刚铠甲就没理由放着不管。”
徐霆飞语气稍缓,却依旧带着锋芒。
徐霆飞“所以让你查清楚,没让你放着不管,以前是见一个封一个,现在能不能动动脑筋?比如看看他们每次动手前,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。上次巴约比在医院劫人,后来发现那病人本身就藏着赃物,这事你忘得倒快。”
吴刚梗着脖子不吭声,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松开了。他不是不明白徐霆飞的意思,只是这么多年的认知被推翻,心里像塞了团乱麻,偏生徐霆飞这副“早就知道”的样子,让他别扭得厉害。
吴刚憋了半天,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,他抬眼看向徐霆飞,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。
吴刚“行,查就查。但要是让我发现你被星盘骗了,或者跟那些幽冥魔搞到一起……到时候我不光要封幽冥魔,连你这飞影铠甲一起收拾。”
徐霆飞笑了,是那种带着锐气的笑。
徐霆飞“随时奉陪。不过我劝你最好祈祷别查出来什么,不然到时候对着那些被你封印的冤魂,看你这‘正义使者’的名头还怎么扛。”
吴刚“你!”
吴刚又想炸毛,却被徐霆飞一个眼神堵了回去。那眼神里没有嘲讽,只有一种难得的认真,像是在说“这事没开玩笑”。
两人对峙着,空气里仿佛有电流在噼啪作响。欢迎端着盘刚切好的水果走过来,往吧台上一放,声音轻快地打断。
欢迎“要吵架出去吵,别把我这儿的杯子震碎了”
她看了眼徐霆飞,又转向吴刚。
欢迎“小刚,小飞说的有道理,咱们总不能当睁眼瞎。但你担心的也对,稳妥点没坏处。”
吴刚哼了一声,抓起块苹果塞进嘴里,腮帮子鼓鼓的,没再说话。
徐霆飞也拿起块苹果,指尖在果皮上转了圈,他瞥向吴刚。
徐霆飞“下午我去查当年仓库被拆的监控,你去调医院那次的卷宗。别告诉我你不会查这些,实在不行……”
吴刚立刻接话,梗着脖子往外走。
吴刚“用不着你教!下午三点,在这儿碰头!”
看着他几乎是摔门而去的背影,徐霆飞咬了口苹果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这笨蛋,还是老样子,嘴硬得像块铁板,心里却比谁都认死理。
他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,转身对欢迎道。
徐霆飞“看好店,我去取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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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局监控室里,荧光屏的冷光映在老赵和老李脸上,两人紧盯着屏幕里镇魔塔的方向。画面中,一个裹着深色长袍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挪到塔门前,帽檐压得极低,看不清脸。
老赵咂着嘴,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老李。
老赵“你瞅这鬼祟劲儿,指定没干好事。瞧见没?他在撬那铁链子呢!”
老李不耐烦地皱皱眉。
老李“赵哥,我眼睛没毛病,自己能看见。”
老赵“这大半夜的敢往镇魔塔钻,胆子也太肥了。这塔荒废多少年了,除了耗子啥都没有,他进去捣鼓啥?”
话音刚落,监控里的长袍人已经撬开铁链,推门钻进了塔内,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隐约能从音频里传来。
老赵前倾着身子,手指点着屏幕。
老赵“进去了进去了。这都快十分钟了,咋还没动静?别是在里头藏赃物吧?”
老李刚要回话,屏幕里突然窜出个身影——还是那身长袍,只是动作慌张,往前跑了两步竟脚下一绊,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。
老李“嘿,出来了!还摔了个狗吃屎!这是偷着啥宝贝了,跑这么急?”
下一秒,画面里的人挣扎着爬起来,手忙脚乱地扑到塔内一个石台边,抓起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抱在怀里。那衣服颜色暗沉,看着像件旧古装。
老赵一拍大腿,他眯眼瞅着屏幕。
老赵“嚯,这儿还藏着件衣裳!得,这就有罪名了——盗窃!管他是谁的,在古塔里偷东西,就是盗窃!看身形像个女的,穿的还是紫乎乎的袍子,就叫……紫衣女盗吧!”
监控里,那“紫衣女盗”抱着衣服慌慌张张往塔外跑,长袍下摆扫过地面,带起一阵尘土。
老李摸着下巴琢磨。
老李“说起来,这镇魔塔到底归谁管?咱警网是连了警报器,可真出了事,通知哪个部门啊?既没文物局备案,也不是私人产业……”
老赵摸着后脑勺,脸上的兴奋劲儿淡了些。
老赵“你这么一说,还真是。这没主没靠的,咱就算抓着人,赃物给谁?报案人都没有,这案子咋立?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没了主意,只能眼睁睁看着监控里的长袍身影消失在夜色里,只剩那座孤零零的镇魔塔,在屏幕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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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昊天把头盔挂在车把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座的纹路。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,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晃了晃,却吹不散脑子里的一团乱麻。
欢迎在铁板烧里说的话像录音带似的反复打转——“刑天的封印已经松动了”“银白色铠甲到底是谁”……这些词他一个都听不懂,却莫名觉得沉甸甸的,压得胸口发闷。
他掏出那台旧相机,对着天边刚升起的太阳按了两下快门。取景框里的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疼,就像那些他听不懂的对话,明明和自己没关系,却总在眼前晃。
李昊天“刑天……铠甲……”
他低声念叨着,指尖在相机外壳上蹭出细微的声响。上次在铁板烧外,他好像瞥见过徐霆飞身上闪过蓝色的光,还有小刚那副突然变得力大无穷的样子,当时只当是自己眼花,现在想来,或许都和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有关。
可“命中注定”又是什么鬼?
李昊天皱着眉,把相机揣回兜里。他送快递的时候,见过太多为了生活奔波的人——早起摆摊的阿姨,赶早班地铁的白领,还有为了凑医药费打三份工的大叔。要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,那这些人拼尽全力又是为了什么?
他踹了踹摩托车的轮胎,金属外壳传来沉闷的回响。他对着空气撇了撇嘴,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李昊天“如果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话,那就不用努力了,反正都是安排好的吗,怎么可能。”
话是这么说,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却没散。他重新戴上头盔,引擎发动的轰鸣声暂时盖过了思绪,可后视镜里,城市的轮廓在晨光里渐渐清晰,总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,正悄悄朝着自己没预料到的方向铺展开来。
苏清瑶刚走到豆浆摊前,指尖还没碰到盛着豆浆的瓷碗,就被一道清亮的男声叫住。
“左护法!”
她回头时,正撞见徐霆飞大步流星地冲过来,蓝白相间的夹克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。他几步站定在她面前,喘着气说。
徐霆飞“前两天我和吴刚去查监控的事,巴约比应该跟你提过了吧?”
苏清瑶点头,刚要开口问线索,就被他拽住胳膊往旁边巷口拉,徐霆飞的语气里带着点急不可耐,手腕的力道却收着分寸。
徐霆飞“昨天晚上去天文台找你,愣是扑了个空,好不容易今天堵着你,必须跟你讲清楚——我这两天查仓库被拆的监控,吴刚去调医院那次的卷宗,我们摸到点门道了。”
他半拉半劝地往巷子里带,声音里透着股不容分说的笃定。
徐霆飞“跟我走,再让你消失两天,我这飞影铠甲召唤人都该被骂失职了。”
苏清瑶被他拽着走了两步,刚要回头跟乔奢费、安迷修打个招呼,却见巷口那两人像被钉在了原地——乔奢费手里的桂花糕纸包被捏得变了形,安迷修藏在袖管里的手攥得更紧,指节泛白。
而街角的阴影里,库忿斯和巴约比早已僵成了两尊石像。
库忿斯的眉头拧成了疙瘩,眼神冷得能冻出冰碴。他往乔奢费和安迷修那边瞥了眼,又转回头看向巴约比,两人目光撞上的瞬间,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两个字:完了。
巴约比闭了闭眼,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:让你多嘴提徐霆飞!让你盼着有人“逼一把”!可谁能想到,这尊大神居然来得这么快、这么直接?这下倒好,刚点燃的火星子,怕是要被一盆冰水浇得连灰都不剩了。
他偷偷抬眼,看见乔奢费望着苏清瑶被拉走的背影,指尖的落叶“咔嚓”一声碎成了两半;安迷修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,指缝里几乎要迸出火星子。
库忿斯低骂一声,拽着巴约比往暗处缩了缩。
库忿斯“看这架势,今天不闹出点动静是没完了。”
巴约比哭丧着脸:“那……那现在咋办?总不能真让徐霆飞把人带走吧?”
库忿斯没说话,只是盯着巷口那两个浑身冒着低气压的身影,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冷光:“别急,有些人啊,不到被逼到墙角,是不知道自己骨头有多硬的。”
话音刚落,就见安迷修忽然动了。他几步走到乔奢费身边,低声说了句什么。乔奢费猛地抬头,眼里的犹豫被一股狠劲取代,两人对视一眼,竟同时朝着徐霆飞拽走苏清瑶的那条巷子追了过去。
巴约比看得眼睛都直了:“哎?这是……开窍了?”
库忿斯嗤笑一声,慢悠悠地跟上去。
库忿斯“再不开窍,就真得去给徐霆飞随份子了。”
徐霆飞: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