冥界的天幕始终悬着铅灰色的云,刚踏入界域边缘,刺骨的阴风就卷着细碎的冥火扑面而来。苏清瑶周身浮起一层金光护体,却仍觉那风像无数冰针,顺着毛孔往里钻。
云夜挥了挥镰刀,黑翼展开时带起的暗影将冥火扫开。
云夜“啧,才刚过忘川河,就给我们来个下马威,往前再走三里,就是‘蚀骨瘴’,你的光明力场撑不了多久。”
祁宁指尖凝出金红光晕,分了一半护在苏清瑶身侧。
祁宁“我这‘黄昏界’能中和瘴气,只是耗损会快些。”
她话音刚落,前方弥漫的灰雾突然翻涌起来,隐约可见十二道高大的黑影立在雾中,黑袍下摆拖在凝结着冰晶的地面上,无声无息。
为首的长老往前一步,枯瘦的手指指向三人:“冥界禁地,非冥主血脉者不得入内。苏清瑶,你光明属性与这里相克,速速退去!”
云夜嗤笑一声,镰刀在掌心转了个圈。
云夜“老梆子,千年前我闯禁地取‘镇魂钉’时,你还在守着奈何桥数孟婆汤碗呢。”
“此一时彼一时!”另一位长老声如洪钟,周身翻涌出黑雾,“《长生诀》乃冥界至宝,岂能为凡人动用?”
苏清瑶上前一步,金光在她眼底流转。
苏清瑶“李昊天身负死神赋,与冥界渊源不浅。三道锁若不解,轻则魂魄受损,重则沦为无主孤魂,扰乱轮回秩序——这难道不是你们在意的事?”
“强词夺理!”为首的长老抬手,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,黑色的藤蔓带着倒刺猛地窜出,直扑苏清瑶面门。
云夜“滚开!”
云夜镰刀横扫,刃口的暗红流光闪过,藤蔓瞬间被劈成数段,落地却化作黑雾重新凝聚。她黑翼一振,身影已到长老们面前。
云夜“宁儿护着清瑶,这些老东西交给我!”
黑翼扇动时带起的罡风卷起漫天黑雾,镰刀每一次挥出都伴随着震耳的嗡鸣。十二位长老呈环形散开,黑袍下伸出的骨爪凝结着幽光,与云夜缠斗在一起。祁宁则拉着苏清瑶往禁地深处冲,沿途的噬魂藤像活物般缠上来,被她金红羽翼扫过,瞬间化作灰烬。
苏清瑶感觉护体金光在变淡,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。
苏清瑶“蚀骨瘴开始渗进来了!阿夜一个人……”
祁宁语速极快,指尖弹出光刃劈开前方的石门。
祁宁“她应付得来,但我们得快点,禁地中心的‘时间流沙’会吞噬灵力,再拖下去,别说取书,我们连回去的力气都剩不下。”
穿过石门,眼前突然开阔——血红色的地面上布满裂纹,暗红色的瘴气像潮水般起伏,中央的高台上悬浮着一本古旧的羊皮书,封面上用冥界文字写着“长生诀”三个字,周身萦绕着淡金色的光晕。
苏清瑶“就在那里!”
苏清瑶刚要上前,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,数根带着倒钩的锁链从地底飞出,瞬间缠住她的脚踝。
祁宁“清瑶!”
祁宁回身去拉,却见锁链上突然燃起黑色的火焰,那火焰不烧皮肉,专噬灵力,苏清瑶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。
祁宁“是‘锁灵链’!长老们留了后手!”
祁宁急得红羽炸开,她金红光晕暴涨,试图熔断锁链,可那链子刚断开就又重新愈合,反而越收越紧。
苏清瑶咬着牙,感觉灵力在快速流失,眼前开始发花。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声震耳的爆鸣,云夜的声音穿透瘴气传来。
#云夜“一群老不死的,敢阴我妹妹!”
伴随着黑翼扇动的狂风,一道暗影冲破石门,云夜的镰刀上沾着黑色的液体,显然是动了真怒。她没去管那些重新围上来的长老,而是直扑高台,镰刀劈向锁链的同时,黑翼猛地张开,十二道暗影从翼尖射出,精准地钉在锁链的节点上。
#云夜“宁儿,带她去拿书!”
云夜吼道,转身用身体挡住再次袭来的骨爪,黑袍被撕开一道口子,渗出血色的雾气——那是冥界生灵受伤的迹象。
祁宁不再犹豫,拽着苏清瑶冲向高台。苏清瑶忍着灵力流失的剧痛,指尖触碰到《长生诀》的瞬间,书本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,封面上的文字活了过来,顺着她的指尖钻进体内。
苏清瑶“原来……这书上的不是解缚术,是与死神赋同源的‘养魂咒’,能让三道锁自行松动……”
话音未落,整个禁地突然剧烈震动,时间流沙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。云夜已经被长老们逼得连连后退,黑翼上添了数道伤口,纯黑的瞳孔里满是戾气。
#云夜“还不走?想留在这里当肥料吗!”
祁宁一把将苏清瑶护在身后,金红羽翼全力展开,硬生生撞开一条通路。
祁宁“走!”
三人且战且退,云夜断后,镰刀挥得越来越慢,祁宁的红羽也失去了光泽,苏清瑶紧紧攥着《长生诀》,用仅剩的灵力帮她们挡开零星的攻击。直到冲出禁地石门,身后传来长老们愤怒的咆哮,那扇石门“轰隆”一声合上,众人才脱力地靠在忘川河边的石壁上。
云夜咳出一口黑色的血,擦了擦嘴角,却笑了。
#云夜“他娘的,这帮老东西……下手真狠。”
祁宁捂着胸口喘息,红羽蔫蔫地垂着。
祁宁“书拿到了……清瑶,你怎么样?”
苏清瑶低头看着怀里的《长生诀》,封面上的金光已经隐去,只剩下古朴的质感。她摇摇头,声音有些虚弱。
苏清瑶“我没事……就是有点累。”
河面上飘来引渡的小船,撑船的冥差看到三人的模样,吓得差点掉下河去。云夜瞥了他一眼,声音沙哑。
云夜“还不快划?想让我们在这儿待到天亮?”
小船在忘川河上颠簸前行,苏清瑶靠在祁宁肩上,看着云夜闭目养神时仍微微颤抖的黑翼,轻轻叹了口气。这趟冥界之行,比她们预想的还要艰难,可只要能解开李昊天身上的锁,一切似乎都值了。
小船在忘川河上摇摇晃晃,祁宁的红羽垂落着,尾端泛着不正常的灰白,云夜靠在船舷上,黑翼上的伤口仍在渗着血色雾气,两人都闭着眼调息,船舱里只剩河水拍打船板的声响。
苏清瑶望着她们苍白的脸色,指尖在袖中摸索片刻,终是攥紧了两个小玉瓶。她低头盯着瓶身上流转的微光,忽然想起千年前闯冥界兽域的事——那时为了取能安抚幽冥躁动的“镇魂草”,她孤身闯进看守最严的神兽巢穴,被那两头身形如山的玄龟与火凤追了整整三日。玄龟的寒冰吐息冻裂了她半片羽翼,火凤的烈焰灼烧在后背留下交错的伤痕,最后还是凭着光明力场硬撑着夺了药草,回来时几乎脱了层皮。那时阿夜还笑她傻,宁儿却默默用黄昏之力帮她温养了半年伤口。
苏清瑶“喂。”
苏清瑶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,她把两个玉瓶往祁宁和云夜面前一递,耳尖微微发红,眼神别向别处。
苏清瑶“拿着。”
祁宁睁眼,看到瓶身刻着的“焕羽丹”三个字,指尖微动。
祁宁“这是……”
苏清瑶梗着脖子,语气硬邦邦的。
苏清瑶“少废话,你那羽毛都快掉光了,阿夜的翅膀也别想拖着伤愈合,赶紧吃了。”
云夜挑了挑眉,接过刻着“凝血丹”的玉瓶,瓶塞一拔,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散开,带着能安抚冥界浊气的暖意。
云夜“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东西?闻着灵气,倒像是仙界的方子。”
苏清瑶“要你管。”
苏清瑶别过脸,却悄悄用余光瞥着她们吞下药丹,见祁宁的红羽渐渐恢复光泽,云夜翼上的伤口开始结痂,才悄悄松了口气。
撑船的老冥差原本一直低着头,这时却猛地抬头,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,死死盯着那两个空玉瓶,手里的船桨“咚”地掉在船上,声音都在发颤:“这、这丹药……是‘焕羽’与‘凝血’?!”
苏清瑶心头一跳,面上却强装镇定。
苏清瑶“怎么了?”
“姑娘您不知道?”老冥差咽了口唾沫,指着玉瓶颤声道,“这两种药丹,需取兽域那两头上古玄龟的内丹、火凤的尾羽髓,再用忘川河底的千年冰魄熬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啊!那可是冥界的镇域神兽,别说取内丹髓羽,就是靠近三丈内都能被冻成冰碴或烧成灰烬!”
他忽然凑近几步,目光落在苏清瑶背后,虽然隔着衣袍,却像是能穿透布料般:“而且……老奴要是没看错,您就是千年前闯过兽域的那位光明使者吧?当年您硬闯出来时,后背上应该留着玄龟寒冰爪与火凤烈焰羽的交错伤痕,那印记……在冥界灵气里会泛着淡蓝光斑,瞒不住的。”
苏清瑶的脸“腾”地红了,心虚得指尖都蜷了起来。她确实忘了这茬——那伤痕被光明力场压着,寻常时候看不见,可在冥界这种灵气浓郁的地方,确实会隐隐透出光来。
她猛地瞪向老冥差,语气凶巴巴的,却没什么底气。
苏清瑶“多、多嘴!好好撑你的船,再乱看乱说话,把你扔河里喂夜叉!”
老冥差被她一瞪,连忙缩了缩脖子,捡起船桨乖乖划船,只是嘴角还忍不住抽了抽——这位光明使者看着清冷,没想到还有这么别扭的时候,明明是自己闯了险地炼了药,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,倒比冥界那些直来直去的厉鬼有趣多了。
云夜看着苏清瑶泛红的耳根,低笑一声,黑翼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。
云夜“行啦,别凶老人家了。回头……再谢你这舍命换来的丹药。”
祁宁也忍着笑,红羽温柔地扫过苏清瑶的手背。
祁宁“伤口还疼吗?”
苏清瑶被戳中心事,更不自在了,干脆扭头看向河面,只留给她们一个紧绷的背影,声音闷闷的。
苏清瑶“早好了。”
小船继续在忘川河上前行,河风吹过,带着淡淡的药香与水汽,把船舱里那点别扭的暖意,悄悄送向远方。
忘川河的水流渐缓,远处隐约可见奈何桥的轮廓,桥边的孟婆正慢悠悠地往碗里添汤,昏黄的灯笼在雾气里晃出朦胧的光。
老冥差把船划得更稳了些,偷偷瞅了眼苏清瑶紧绷的侧脸,终究没敢再多说,只是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都放轻了。
云夜把玩着手里的空玉瓶,忽然嗤笑一声。
云夜“我说你当年怎么回来就躲进光明神殿养伤,原来是被那两个老东西挠了后背。早说啊,我带冥界的‘蚀骨鞭’去,保准把它们龟壳掀了,凤羽拔秃。”
苏清瑶回头瞪她。
苏清瑶“你少添乱。那是兽域的守护神兽,伤了它们,冥界灵气会失衡。”
云夜挑眉,黑翼故意往她身边凑了凑。
云夜“哟,现在倒想起顾全大局了,那当初是谁硬闯兽域,把玄龟的寒冰潭搅得翻了天,还烧了火凤的巢穴?”
苏清瑶的耳根又红了。
苏清瑶“我那是为了镇魂草!当时幽冥军团在边境作乱,多少魂魄被戾气冲散,不用镇魂草镇压,轮回秩序都要乱套!”
祁宁轻轻拉了拉云夜的衣袖,柔声道。
祁宁“好啦,都过去的事了。清瑶也是没办法。”
她转向苏清瑶,眼底带着暖意。
祁宁“倒是这丹药,炼制时定是费了不少心力。玄龟内丹性极寒,火凤尾羽髓又极烈,要让它们在丹炉里相融,还得用冰魄中和,稍有不慎就会炸炉吧?”
苏清瑶别过脸,含糊道。
苏清瑶“还好……就是守在丹炉边盯了四十九天,没合眼而已。”
这话一出,云夜和祁宁都没再说话。四十九天不眠不休,还要精准把控冰火两种极端灵力的平衡,其中的耗损与风险,可想而知。
云夜收起玩笑的神色,黑翼轻轻覆在苏清瑶的肩上,那羽翼带着冥界特有的微凉,却奇异地让人安心。
云夜“下次再做这种傻事,提前知会一声。”
祁宁也点点头,金红羽翼拂过她的后背,像是在安抚那道看不见的旧伤。
祁宁“我们陪你。”
苏清瑶心头一暖,刚想说什么,却见奈何桥边的孟婆突然朝这边望过来,浑浊的眼睛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,最后落在苏清瑶身上,慢悠悠地扬了扬手里的汤碗。
“光明使者,千年不见,还是这么爱管闲事。”孟婆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“这趟带了冥界的药,又闯了禁地,就不怕沾染太多浊气,回不去你的光明神殿?”
苏清瑶站直身体,周身金光微闪。
苏清瑶“心向光明,何惧浊气。”
孟婆笑了,笑声里带着看透轮回的沧桑:“也是。当年你为了护那些魂魄,硬抗玄龟火凤的时候,眼里的光可比神殿的琉璃灯亮多了。”她转过身继续舀汤,“去吧,桥上的迷雾散了,该上岸了。”
老冥差把船泊在岸边,躬身道:“三位大人,到岸了。”
苏清瑶率先跳上岸,脚踩在青石板上的瞬间,感觉后背的旧伤似乎被雾气浸得微微发烫,那是玄龟与火凤留下的印记在呼应冥界的灵气。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袍,却被云夜伸手按住。
云夜的声音低沉。
云夜“遮什么?这印记是你护着冥界的证明,没什么好藏的。”
祁宁也走上前,与她们并肩而立。
祁宁“走吧,回去晚了,安迷修和乔奢费该担心了。”
三人顺着石阶往桥上走,云夜的黑翼在雾气里划出冷冽的弧度,祁宁的红羽泛着暖光,苏清瑶周身的金光则像一道屏障,将弥漫的阴气轻轻推开。
孟婆看着她们的背影,舀汤的动作顿了顿,对身边的小冥差道:“记着,以后见了这位光明使者,多几分敬意。她背上的伤,可比咱们冥界的任何封印都重。”
小冥差似懂非懂地点头,看着那三道身影消失在桥的另一端,只觉得今天的忘川河,好像比往常暖了些。
而此时的桥那头,苏清瑶摸了摸怀里的《长生诀》,又看了眼身边的两人,忽然道。
苏清瑶“回去先让李昊天试试这养魂咒,要是有用……”
云夜“要是没用,再回冥界掀了那十二长老的老窝。”
云夜接话,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桀骜。
祁宁无奈地摇摇头,却伸手握住了苏清瑶的另一只手。
祁宁“会有用的。”
雾气渐渐散去,晨光穿透云层落在她们身上,将三道身影拉得很长。苏清瑶低头看着交握的手,忽然觉得,这趟艰难的冥界之行,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