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厢里弥漫着碘伏和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的气味，沈倦已经发动了车子，黑色的轿车像幽灵一样滑出医院后门的阴影。姜野靠在副驾驶座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卫衣内袋里的黄铜火折子，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，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疑问。
“你爷爷……”她终于还是开了口，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，“林国栋说的事，是真的吗？”
沈倦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，车灯光束在前方的路面上投下两道清晰的轨迹。他沉默了几秒，才缓缓开口：“我爷爷去世的时候，我才十岁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回忆的模糊，“我只记得他总对着一张龙山嘴的地形图发呆，说那里藏着能救很多人的东西。至于私吞……林国栋的话，从来不能全信。”
姜野没再追问。她知道沈倦不是会轻易吐露心事的人，就像她也没说过十二岁那年张叔突然消失时，自己在悬崖下守了整整三天三夜。
车子停在老城区的一栋旧楼前，这里是沈倦临时找的落脚点。楼道里的灯泡忽明忽暗，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，像在应和着窗外渐起的风声。
推开房门，沈倦先打开了灯。一室一厅的格局，家具简单得近乎简陋，但收拾得很干净。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地图铺在桌上，正是龙山嘴的地形——蜿蜒的山脉像一条蛰伏的巨龙，山脉中段有个不起眼的凹陷，被红笔圈了出来。
“这里就是窑厂旧址。”沈倦指着那个凹陷处，“我爷爷的笔记里说，月圆之夜，站在窑厂的第三个烟囱下，能看到‘龙睁眼’。”
姜野凑过去，手指点在地图上：“我爸妈的拓片里也有类似的标记，只是没说‘龙睁眼’是什么。”她顿了顿，想起日历上的十五号，“今晚就是月圆，要不要现在过去？”
沈倦抬头看了眼窗外，墨蓝色的夜空里，一轮圆月正冲破云层，清辉洒满大地。“不急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个手电筒和一把工兵铲，“林国栋既然说了让手下走三号路线，肯定在龙山嘴设了埋伏。我们得等他们先动。”
姜野挑眉：“你想坐收渔翁之利？”
“是想看看，他们到底在找什么。”沈倦的眼神沉了沉，“火折子只是个引子，真正的关键，应该在玉匣里。”
话音刚落，姜野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，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，只有一张照片——张叔那本旧日记的最后一页，上面用红墨水画着个奇怪的符号，像火焰，又像钥匙。
她猛地抬头看向沈倦，对方的手机也同时亮起，收到了同样的照片。
“是林国栋发来的。”沈倦迅速回拨过去，电话却提示已关机。“他在故意引我们过去。”
姜野把手机揣回兜里，抓起桌上的手电筒：“正好，我也想会会他。”
两人下楼时，圆月已经爬到头顶，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。沈倦突然停下脚步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帆布包递给她：“里面是云南白药和纱布，你的手腕别碰水。”
姜野接过包，指尖碰到他的手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。她低头拉开拉链看了眼，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药瓶和纱布，还有一小盒巧克力——是她上次随口说过喜欢的黑巧。
“走了。”她把帆布包甩到肩上，率先走向车子，耳尖却悄悄红了。
沈倦看着她的背影，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，快步跟了上去。
车子驶离城区，朝着西北方向的龙山嘴开去。越往山里走，路越难走，最后索性停在山脚下，两人借着月光徒步上山。
山路两旁的树林里传来虫鸣和风吹树叶的“沙沙”声，姜野的脚步很轻，像只习惯了山野的豹。她突然停住，示意沈倦噤声——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，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晃动，还夹杂着压低的说话声。
“……林哥说了，等拿到东西，直接把那丫头和姓沈的做掉，省得碍事。”
“怕什么？那丫头再能打，还能打得过我们十几个人？”
姜野和沈倦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。沈倦从背包里摸出个小小的对讲机，按下开关：“左前方三十米，三人；右后方二十米，两人。剩下的应该在窑厂周围。”
这是他们出发前准备的微型对讲机，没想到刚进山就派上了用场。
姜野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，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柄上蹭了蹭：“分头走？”
“不行。”沈倦立刻否决，“林国栋的人太多，分开容易被包抄。”他指了指右侧的陡坡，“从这边绕过去，直接去第三个烟囱，那里应该是他们的重点布防区，也是……‘龙睁眼’的关键位置。”
姜野点头，跟着他往陡坡那边走。坡上长满了低矮的灌木，脚下的碎石不时滚落，发出轻微的声响。她注意到沈倦总是走在靠外的一侧，把相对安全的内侧让给她，心里莫名一动。
快到坡顶时，沈倦突然拉住她，指着前方——月光下，三个废弃的烟囱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山坳里，第三个烟囱下站着几个黑影，正围着什么东西议论着。
而在烟囱的石壁上，被月光照亮的地方，竟真的出现了一对类似眼睛的光斑，随着月亮的移动缓缓转动，像是巨龙正在睁眼。
“龙睁眼……是月光折射。”沈倦低声道，“石壁上肯定有特殊的纹路，只有月圆时才能被月光照出形状。”
姜野的目光落在黑影中间的东西上，那是个半开的木盒，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绸缎——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玉匣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响起，是林国栋：“都给我看好了，等子时一到，用那丫头手里的火折子点燃玉匣里的引信，‘龙穴’的门就会开了。”
姜野心里一凛——原来火折子的用处，是这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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