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社的诗词分享会设在周末下午，阳光透过活动室的玻璃窗，落在铺着素色桌布的长桌上，气氛安静又惬意。
林微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柠檬茶，听着陈砚在台上分享对《楚辞》的理解。他的声音温润，条理清晰，偶尔引用几句原文，带着恰到好处的韵律感，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。
周围的社员们听得认真，时不时有人举手提问，陈砚都耐心地一一解答。他站在那里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，袖口挽起，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，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。
林微看着他，心里却没来由地空了一块。
这明明是她一直向往的场景——温和的人，安静的氛围，没有压迫，没有恐惧。可不知怎么的，她总会想起另一双眼睛，深褐色的，像藏着山林里的风，带着侵略性，却又亮得惊人。
“林微同学，你有什么想法吗？”
陈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林微愣了一下，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，脸颊瞬间发烫，连忙摇了摇头：“没、没有，学长讲得很好。”
陈砚笑了笑，没再追问，继续刚才的话题。林微低下头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，心里乱糟糟的。
分享会结束后，陈砚送她回宿舍。两人并肩走在落满梧桐叶的小路上，踩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“你好像有心事？”陈砚突然开口，语气带着关切，“从刚才开始就有点走神。”
林微停下脚步，抬头看向他。夕阳的光落在他镜片上，反射出柔和的光晕。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了口，声音很轻：“陈学长，你知道苗疆吗？”
陈砚愣了一下，随即温和地笑了笑：“知道一点，听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，有独特的民俗和文化。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
“那你知道……蛊吗？”林微的声音更低了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就是那种……能让人不由自主，让人着迷的东西。”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，也许是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，来推翻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想——她对夜烬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，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，而不是她自己的心意？
陈砚的表情认真了些，他推了推眼镜，轻声说：“蛊更多是存在于传说和文学作品里吧，现实中应该没有那么神奇的东西。就算有，也绝不是让人‘着迷’那么简单，更多的是违背本意的控制，那不是真正的感情。”
他看着林微，眼神温和却坚定：“真正能让人动心的，应该是尊重和理解，是心甘情愿的靠近，而不是任何形式的强制。”
林微的心猛地一颤。
尊重和理解，心甘情愿的靠近……这些话像钥匙，打开了她心里那个紧锁的角落。
她想起夜烬捏着潮虫凑到她面前的样子，想起他按住她后颈的力道，想起他说“你是我的”时不容置疑的语气。那些画面里，确实没有尊重，没有理解，只有强制和占有。
可她又想起他在图书馆替她赶走虫子的手，想起他在公园把她揽进怀里的温度，想起他说“胆小的人才会更珍惜自己”时，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。
那些瞬间，是假的吗？是因为……蛊？
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。如果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确定，那她感受到的那些慌乱、悸动，甚至是一丝无法言说的依赖，又算什么？
“林微同学？”陈砚担忧地看着她，“你没事吧？脸色不太好。”
林微摇了摇头，勉强笑了笑：“我没事，谢谢学长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：“如果……如果他真的会那些东西，用那些手段来让我在意他，那我绝不会喜欢他。”
绝不会。
这句话说出来，像是在对陈砚解释，又像是在对自己起誓。心里那点模糊的悸动仿佛被这句话冻结了，只剩下一片清明的决绝。
陈砚看着她坚定的样子，温柔地笑了笑：“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。”
走到宿舍楼下，林微对陈砚说了声谢谢，转身想上楼，却在抬头的瞬间，看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。
夜烬就站在那里，背对着光，看不清表情，只有额角那枚暗红色的蛊纹，在阴影里若隐若现。
他好像已经站了很久，不知道听到了多少。
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，刚才下定的决心瞬间动摇了。她看着他，他也看着她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他会生气吗？会像以前一样，带着怒火走过来，强制她，威胁她吗？
可夜烬只是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过了几秒，他转身，没入更深的阴影里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。
林微站在原地，看着他消失的方向，心里突然空得厉害。刚才那句“绝不会喜欢他”，此刻像一根刺，扎得她心口发疼。
她真的……能做到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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