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浸了墨的棉花，温柔地裹住后山的空地。林微和夜烬并肩坐在石头上，谁都没说话，却没了往日的紧绷，只有一种奇异的平和在空气里弥漫。
远处的路灯透过树叶洒下零星的光，落在夜烬的侧脸上，给他深刻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。林微看着他额角那枚护生纹，白天讲座里听到的话又冒了出来——那是祝福，不是诅咒。
心里那点最后残存的芥蒂，像被晚风一吹，彻底散了。
她清了清嗓子，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：“夜烬，有件事……我挺好奇的。”
夜烬转过头，看着她，眼神示意她继续说。
“你是……第一次来学校就注意到我了吗？”林微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头缝里的泥土，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学校里女生那么多，你没遇到过别人吗？还有……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？”
这些问题在她心里盘桓了很久，像藏在水底的石子，此刻终于被她捞了出来。她想知道，自己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，让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少年，如此执着地缠着她。
夜烬看着她，深褐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。他沉默了几秒，像是在回忆，然后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点山石的质感：“第一次注意到你，不是在学校。”
“嗯？”林微愣了一下。
“是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。”夜烬的目光飘向远处，像是透过夜色看到了那天的场景，“我刚到这座城市，拖着行李站在站牌下，不知道该往哪走。你背着书包从公交车上下来，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，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，手里的面包屑掉了一地。”
他顿了顿，转过头看着她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：“你蹲在地上，一点一点把面包屑捡起来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，蹲了好久，像只认真啄米的小鸡。”
林微的脸颊瞬间发烫。她想起来了，那天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，她去书店买资料，确实在公交站掉了面包屑。没想到，那么普通的一个瞬间，会被他看到。
“那时候我觉得，”夜烬的声音低了些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，“这个城市的人，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。”
他从小在苗疆长大，见惯了山林里的直接和热烈，初到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，总觉得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。直到看到那个蹲在地上捡面包屑的女孩，笨拙又认真，像一缕突然照进灰色世界的光。
“后来在图书馆再看到你，”他看着她，眼神里带着点笑意，“被一只潮虫吓成那样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。我就想，怎么会有这么胆小的人？胆小得……有点让人想欺负。”
林微被他说得脸更烫了，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：“原来你一开始就是想欺负我！”
“是。”夜烬没否认，反而捉住她的手腕，握在手心，“可看着你吓得发抖的样子，又觉得有点……不忍心。”
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，掌心却很暖。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任由他握着，没再挣扎。
“学校里是有很多女生，”夜烬继续说，“有比你大胆的，比你活泼的，可我看到她们，就像看到路边的树，路过就忘了。只有看到你，我才觉得……眼睛里有东西了。”
他说得很直白，没有华丽的辞藻，却像一颗石子，稳稳地落在林微的心湖里，荡开圈圈涟漪。
“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？”林微又问了一遍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期待。
夜烬看着她泛红的耳根，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，然后很认真地说：“不知道。”
林微愣住了，抬起头看他，眼里带着点疑惑和失落。
“就是看到你就想靠近，”夜烬的眼神很亮，像落满了星星，“看到你和别人说话会不舒服，看到你害怕会想保护你，看到你哭……会心疼。”
他凑近一步，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，声音低沉而清晰：“可能就像我们族里的山歌里唱的那样，心是棵野树，风一吹，就朝着你长过去了。”
林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又酸又软。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，突然觉得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。
原来喜欢可以这么简单，不是因为你有多好，只是因为在某个瞬间，心就朝着你，长过去了。
她没再说话，只是踮起脚尖，轻轻抱住了他。
夜烬的身体僵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靠近。几秒钟后，他才反应过来，伸出手臂，紧紧地回抱住她，把她按在自己怀里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。
他的怀抱很宽，带着草木清香和阳光的味道，让人觉得无比安心。林微把脸埋在他的胸口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，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。
晚风吹过，树叶沙沙作响，像是在唱一首温柔的歌。
也许他们还是不一样，他来自山野，带着一身棱角；她长在城市，胆小又敏感。
也许他的方式还是很霸道，还是会让她偶尔心慌。
但此刻，林微知道，那些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，她也朝着他的方向，轻轻地，迈出了一步。
而这一步，好像就能走到很远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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