冻土下的新芽

极光站的废墟还在散发着余温，黑色的钢架扭曲成奇怪的形状，像冰原上凝固的闪电。林岚用树枝拨开碎石，指尖触到一片柔软的绿色——是株三叶草，叶片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

“妈妈，它不怕冷吗？”念念蹲在旁边，小心翼翼地戳着叶片。她的布偶熊换了只新耳朵，是林岚用防火布料缝的，上面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星星。

“因为下面有热啊。”林岚望着远处融化的冰湖，三个月前那场爆炸不仅毁掉了地热核心，也意外打通了地下温泉。现在的冰原已经能看见裸露的黑土，偶尔有候鸟从南方飞来，在湖边短暂停留。

她们在废墟旁搭了座木屋，用极光站残留的铁皮和木板拼的。林岚每天都会去检查那片新生的植被区，用收集的雨水浇灌。今天她刚走到半路，就看见雪地上有串陌生的脚印，从冰湖方向延伸过来，尽头就在木屋门口。

“有人。”林岚握紧了腰间的短刀——那是林野消防斧上拆下来的刀片，她磨成了武器。

木屋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念念跟在她身后，突然喊出声：“小熊！”

布偶熊被放在桌子上，旁边摆着个麻布口袋，里面装着晒干的野果和几块压缩饼干。一个穿兽皮大衣的女人从里屋走出来，手里抱着个熟睡的婴儿，看见她们时明显愣了愣：“你们是……这里的人？”

“你是谁？”林岚的刀没放下。

“从南方来的，姓苏。”女人指了指门外，“听说这边有活下来的人，还有……能种东西的地。”她的眼睛红了，“我们的营地被冰行尸冲了，就剩我和孩子。”

念念突然指着女人的背包：“里面有小熊的耳朵！”

女人愣了愣，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——是只磨损的布偶熊耳朵，上面还粘着半截铁丝。正是当初落在气象站雪地里的那只。

“这是……”林岚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“在一片帐篷废墟里捡的。”苏姓女人把耳朵递给念念，“上面有名字，念‘念念’。”

念念把新耳朵拆下来，把旧的缝了上去。两只耳朵一新一旧，在风里轻轻晃动。“小熊找全了。”她抬头冲林岚笑，眼睛亮得像极夜里的绿光。

林岚看着那株在废墟上扎根的三叶草，突然想起林野最后那句话。她收起短刀，往炉膛里添了根柴：“锅里有热汤，进来暖暖吧。”

傍晚时，苏姓女人指着天空突然喊道：“看！是迁徙队！”

林岚走出木屋，看见远处的冰原上有列长长的队伍，背着行囊，牵着雪橇，最前面的人举着面褪色的红旗。他们的身后，跟着几只摇尾巴的雪橇犬，在雪地上踩出欢快的脚印。

“他们说要去南方建立新的定居点。”苏姓女人抱着孩子，眼睛里有了光，“说这里的冻土开始化了，明年就能种麦子。”

念念把布偶熊举过头顶，跟着雪橇犬的叫声跑起来。林岚望着队伍走近的方向，忽然发现雪地上除了人的脚印，还有些细小的痕迹——是蚂蚁，黑色的，正拖着粒草籽往土里钻。

她弯腰捡起那片被林野攥过的铁片，上面还留着斧刃的刻痕。三个月前插铁片的地方，现在长出了丛蒲公英，白色的绒毛被风吹起，像无数小小的降落伞，往冰原深处飘去。

“妈妈，我们要走吗？”念念跑回来，脸颊冻得通红。

林岚把铁片放进念念的口袋，摸了摸她的头：“等蒲公英的种子落进土里，我们就走。”她看向南方，那里的天空已经透出淡淡的蓝，“有人在等我们，我们也在等春天。”

风掠过木屋的烟囱，带着草木的清香。远处迁徙队的歌声隐约传来，混着雪橇犬的吠叫，在冰原上荡开，像首迟到了三年的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