困惑

男孩被安置在画室后方生活区的客房里，沈砚给他掖好被角……

厚厚的羽绒被几乎将那瘦小的身体完全淹没，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。

湿发已经被烬栖用吹风机小心吹干，蓬松地搭在额前，衬得那张脸愈发脆弱，像个易碎的瓷器。

此刻他闭着眼，呼吸微弱却平稳，似乎陷入了沉睡。

“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？”烬栖站在门边，压低了声音，眉头微蹙。

他手里还拿着男孩换下来的那身湿透的廉价衣物，布料粗糙，带着雨水的腥气和泥土的痕迹。

沈砚站在床边，目光沉沉地落在男孩脸上。

那声冰冷的“那天没有月亮”还在他脑中嗡嗡作响，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记忆深处最模糊也最疼痛的地方。

他摇了摇头，声音有些干涩：“先等等，他刚暖和过来，又受了惊吓。让他睡会儿，况且……”

他顿了顿，没有说出后半句——况且，一个来历不明、说出那种话的孩子。

贸然叫医生，动静太大，他心底那份莫名的寒意和疑虑让他选择了谨慎。

烬栖看着沈砚紧绷的侧脸线条，没再坚持，“我去煮点姜汤！”

他转身走向厨房，脚步声很轻。

沈砚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，窗外，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。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，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。

画室里暖黄的灯光透进来一些，勉强照亮房间一角。

男孩睡得很沉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，嘴唇微张，发出一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。

这副安静无害的模样，与刚才那双深不见底、带着病态炽热的眼睛判若两人。

真的是错觉吗？沈砚揉了揉眉心，他的指尖触碰到男孩下颌时，那一闪而过的微弱熟悉感……

还有那个日期……太巧合了，巧合得令人心头发毛。

他轻轻退出房间，带上了门。

回到画室，地毯上那本摊开的速写画册还静静地躺在那里，翻开的页面上，“10.27”那个日期像一道丑陋的疤痕。

沈砚走过去，弯腰捡起它。

指尖拂过那页纸，纸张粗糙的质感带着一种莫名的沉重……

烬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从厨房出来，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，“你也喝点，驱驱寒”

他的声音依旧温和，目光却落在沈砚手中的画册上，“刚才……那孩子说了什么？你脸色很不好。”

沈砚在沙发坐下，没有碰那碗姜汤。他将画册摊在膝盖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日期。

“10.27……”他低声道，像是在确认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梦魇，“他说我画错了，那天……没有月亮。”

烬栖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，他坐在沈砚旁边，没有立刻接话。

只是看着那页速写，画面上是雨檐滴水的生动线条。

“你画的是前天雨后，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平稳，“日期是今天的随手标注，

他……怎么会知道你在画什么日期？又怎么会知道那天有没有月亮？”

烬栖的语调带着一丝合理的困惑，但沈砚却敏锐地捕捉到，那困惑之下。

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别的什么……一种过于平静的审视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沈砚的声音有些发紧，“这太奇怪了。而且他说的那的那天，烬栖……”

他抬起头，看向身边人温和的眼眸，试图从那里找到一丝认同或安抚，“那个日期，是小磊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！”烬栖打断了他，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。

他伸手，覆盖在沈砚放在画册上的手背上，掌心温热，“沈砚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
一个在雨夜里冻坏了的孩子，意识不清醒，说的话怎么能当真？也许是巧合，也许是他认错了日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