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倾宫深处,玄冥阁的幽光仿佛也染上了一丝肃杀之气。天欢静立于中央,周身悬浮的玉简如同忠诚的星轨,将外界纷扰的涟漪清晰映照。桑佑那困兽犹斗般的“密报”,以及冥夜因此产生的更深疑虑与审视,皆在她掌控之中。
“最后的砖石,已然就位。”天欢低语,指尖划过一枚记录着桑佑那份密报详细内容的玉简,冰冷的触感让她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残酷。“是时候,让这脆弱的平衡彻底崩塌,让墨河的命运,就此盖棺定论。”
天欢并未急于反驳或澄清桑佑的指控。相反,她决定利用这份“密报”,将其化作刺向桑佑与墨河最锋利的匕首。
她召来了八长老与大长老白术。
“桑佑指控我腾蛇族囤积物资、修炼禁术,意图不轨。”天欢的声音平静无波,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,“那便让他,还有冥夜,亲眼看看他们所谓的‘证据’,是如何反过来成为他们自己的催命符。”
她下达了一系列精密的指令:首先,她命令八长老的暗影卫,暗中在墨河与几个素有摩擦的下界妖族交界处,伪造出一些“隐秘”的联络痕迹与物资中转迹象,而这些痕迹,将巧妙地与桑佑“密报”中提及的、腾蛇族“暗中调动”的某些特定资源产生关联。同时,散播极其隐晦的流言,暗示墨河王子桑佑,正暗中积蓄力量,意图借某些“外力”(影射冥夜可能的默许或腾蛇族的“威胁”),整合下界水族,甚至……有更不臣之心。
其次,她吩咐大长老白术:“挑选族中数位精于幻术与阵法的核心子弟,即日起,于玉倾宫外围几处无关紧要的偏殿,大张旗鼓地演练‘九幽玄雷阵’。”
白术闻言一惊:“圣女,此阵虽非禁术,但声势浩大,极易引人注目,且威力不凡,如此演练,岂非坐实了桑佑关于我族‘意图不轨’的指控?”
天欢淡然一笑,眸中紫意流转:“正是要坐实。不仅要演练,还要‘不小心’让阵法气息外泄,让冥夜的人感知到。但要控制好尺度,让他感受到威胁,却又抓不到真正致命的把柄。我要的,就是冥夜的‘亲眼所见’,让他对桑佑密报中关于我族‘修炼秘术’的部分,先信上五分。”
她这是行险招,却也是攻心之计。主动暴露一些“问题”,反而能打消对方对更深层次秘密(如玄冥真火和真正腾蛇真身)的探查,并将冥夜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她刻意展示的“表象”之上。
最后,她取出一枚空白玉简,以神念在其中烙印下一段信息,内容是她“无意中”截获的、关于桑佑与下界妖族“秘密勾结”的“确凿证据”(自然是暗影卫伪造的),并附上了一丝忧虑的意念,仿佛在犹豫是否该将此事禀报冥夜。这枚玉简,她会让青柠“不慎”遗落在冥夜时常经过的一处回廊。
一切依计而行。
很快,冥夜麾下的探子便回报了两条令他心神剧震的消息:
其一,沧溟神将确认,玉倾宫外围确有强大的雷属性阵法在频繁演练,能量波动虽被结界削弱,但那毁灭性的气息做不得假,与桑佑密报中“修炼禁忌秘术”的描述隐隐吻合。冥夜亲至附近感应,那引动九幽之力的雷鸣电闪,让他面色凝重无比。天欢,果然在暗中提升着足以威胁到玉倾宫安稳的力量!
其二,几乎是同时,他“偶然”捡到了那枚由青柠“遗失”的玉简。读取其中信息后,冥夜勃然变色!玉简内记录的,赫然是桑佑与下界妖族勾结的“铁证”!时间、地点、物资清单、甚至部分模糊的灵魂印记残留,都指向一个事实——桑佑,这个看似温良恭俭让的墨河王子,竟真的包藏祸心,暗中发展势力,其所图非小!
结合之前那枚残破的腾蛇族“示警”玉符,以及桑佑那份急于将祸水引向腾蛇族的“密报”,冥夜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“真相图”:
腾蛇族或许确有私心,在暗中增强实力(演练大阵),但他们似乎更早察觉了桑佑的不臣之心,并曾试图向他示警(残破玉符)。而桑佑,做贼心虚,恶人先告状,企图混淆视听,将冥夜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腾蛇族身上,以便自己暗中行事!
“好一个桑佑!好一个墨河!”冥夜眼中寒光迸射,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心头。他自认对下界水族还算宽厚,对桑佑也多有礼遇,却不想对方竟敢在他眼皮底下行此悖逆之事!若非“机缘巧合”拿到这枚玉简,他几乎要被桑佑玩弄于股掌之中!
相比之下,天欢和腾蛇族虽然也有自己的算计,但至少,他们似乎站在维护玉倾宫稳定(或者说,维护他冥夜权威)的这一边,甚至不惜暴露自身部分实力以作“警示”。
孰忠孰奸,孰是孰非,在冥夜心中,瞬间颠倒!
冥夜不再犹豫。他当即下令:
“沧溟,点齐一队神将亲卫,随本君亲赴墨河!”他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,“以‘勾结外族、图谋不轨’之罪,质询桑佑!若其抗辩,即刻拿下!封锁墨河所有对外通道,许进不许出!”
“另,传令玉倾宫各部,严密监控腾蛇族动向,未有本君命令,不得与之冲突。”他补充道,语气稍缓。在他此刻的认知里,腾蛇族虽需警惕,但已非首要之敌。
战神一怒,风云变色。当冥夜率领着煞气腾腾的神将亲卫,骤然降临墨河水府之时,整个墨河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。
桑佑闻讯迎出,强作镇定,但看到冥夜那毫无温度的双眼以及其身后精锐的战神亲卫时,心中已是冰凉一片。
“冥夜战神大驾光临,不知所为何事?”桑佑躬身行礼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冥夜根本懒得与他虚与委蛇,直接将那枚“证据确凿”的玉简掷于他面前,声音不大,却蕴含着雷霆之威:“桑佑,你还有何话说?”
桑佑拾起玉简,神念一扫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“战神!这是诬陷!赤裸裸的诬陷!我墨河对神域、对战神忠心耿耿,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?!这定是有人构陷!是腾蛇族!是天欢那个毒妇!”他激动地辩驳,几乎语无伦次。
“构陷?”冥夜冷笑,“这其中的灵魂印记残留,与你一般无二!物资流向,与你墨河暗中所控渠道吻合!时间地点,皆有据可查!桑佑,事到如今,你还想狡辩!”
冥夜根本不信他的辩解。在他眼中,桑佑此刻的慌乱与指责,不过是罪证确凿下的垂死挣扎。
“拿下!”冥夜不再多言,厉声下令。
“冥夜!你昏聩!你被天欢利用了!”桑佑目眦欲裂,周身水灵力爆发,试图反抗。然而,他区区墨河王子,如何是身经百战的冥夜及其亲卫的对手?不过片刻,便被强行禁锢了修为,狼狈地押解起来。
冥夜冷漠地看着被制服的桑佑,如同在看一只蝼蚁。“押回神域,打入天牢,严加审问!墨河水族,即刻起封闭水域,无本君手令,不得擅动!”
命令一下,战神亲卫立刻行动,强大的神力封锁了整个墨河,昔日安宁祥和的水域,瞬间变得风声鹤唳,愁云惨淡。水族生灵惶惶不可终日,不知厄运何时降临。
玉倾宫内,天欢通过水镜术,遥遥观望着墨河发生的一切。看着桑佑被如同死狗般拖走,看着冥夜那冰冷而决绝的背影,看着墨河被彻底封锁。
她脸上无喜无悲,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漠。
“第一步,成了。”她轻声自语。
桑佑的反扑,他送上的那份“密报”,果然成为了钉死他自己和墨河的最后一块砖石。冥夜的猜忌,在她的精心引导下,彻底偏向了墨河,并以雷霆万钧之势,将其打入深渊。
这一切,都在她的算计之中。伪造证据,引导流言,主动暴露“破绽”……环环相扣,将冥夜和桑佑都玩弄于掌心。
她知道,这远非结束。桑佑入狱,墨河被封,只是一个开始。冥夜不会轻易放过墨河,而桑酒……那个她前世恨之入骨的小蚌精,在得知兄长与族群的噩耗后,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?
还有冥夜,当他冷静下来,是否会察觉到其中的些许不对劲?是否会重新审视腾蛇族在这场风波中扮演的角色?
不过,这些都已不重要了。
天欢缓缓握紧手掌,玄冥真火在指缝间跳跃。墨河的命运齿轮已经开始崩坏,复仇的火焰已然点燃。接下来,她要做的,便是静静等待,等待下一个猎物自己送上门来,或者……主动出击,将所有的仇敌,一一拖入这为她所掌控的、名为复仇的炼狱之中。
玉倾宫的云海,依旧翻腾不休,仿佛在预示着,这场由天欢一手主导的风暴,才刚刚开始展现它真正的威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