皓翎王宫的庆功宴,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盛大恢弘。九重宫阙皆张灯结彩,朱红色的宫墙之上,昔日象征祥瑞的图腾旁,此刻挂满了代表赫赫战功与肃杀胜利的玄色旌旗,迎风招展,猎猎作响。自巍峨的正阳门直至象征着权力核心的乾元殿,以白玉精心铺就的宽阔御道两侧,林立着身着锃亮铠甲、手持寒光长戟的禁军卫士。他们如同雕塑般肃立,目光锐利,森严壁垒,长戟锋刃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,将这场庆典的庄严与威仪烘托至极致。
御道尽头,凯旋的队伍正缓缓行来。为首者,正是皓翎王姬皓翎忆(阿念)。她身着一套量身打造的银白色精致铠甲,甲胄线条流畅,既显英武又不失女子的纤细。腰间悬着皓翎王亲赐的“霜华”宝剑,剑鞘上镶嵌的冰蓝色宝石与她周身冷冽的气质相得益彰。她未戴头盔,墨发高束,仅以一根素银簪固定,面容清丽依旧,眉宇间却褪尽了往日的娇憨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沙场淬炼后的沉静与锐利。她的战靴踏在光洁无瑕的白玉御道上,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脆响,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观礼众人的心弦之上。
在她身后,是军容整肃、煞气未散的凯旋将士。更引人注目的是,两面残破不堪、沾染着暗沉血污的战旗——代表叛乱部族的白虎部与常曦部旗帜,被得胜的士兵毫不客气地倒拖于地,旗角在光洁如玉的地面上划出两道刺目而屈辱的痕迹,无声地宣告着叛军的覆灭与王师的威严。
行至乾元殿那高耸的丹墀之下,阿念停步,单膝跪地,动作干脆利落,铠甲叶片碰撞发出清脆的金玉之声。她昂起头,声音清亮,穿透了广场的肃静,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:“儿臣皓翎忆,拜见父王!幸不辱命,平定叛乱,凯旋还朝!”
身后将士随之齐刷刷跪倒,甲胄摩擦与膝盖触地的沉闷声响如同滚雷掠过广场,昭示着绝对的臣服与胜利的荣光。
皓翎王高坐于龙椅之上,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,遮蔽了他部分神情,但那目光穿透珠帘,落在阶下女儿身上时,其中的慈爱、欣慰与难以掩饰的骄傲,却如同实质般温暖。他缓缓抬手,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平身。阿念,到孤跟前来。”
阿念应声而起,步履沉稳,一步步踏上那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九级玉阶。阳光照射在她染尘的铠甲上,清晰映照出战斗留下的痕迹——左肩甲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,诉说着与白虎部大将最后的惨烈搏杀;右臂玄色护腕上,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,则是她亲手斩落常曦部首级的证明。这些痕迹,此刻并非污点,而是她勇武与功绩最耀眼的勋章。
当她站定于第九级台阶,与王座仅一步之遥时,皓翎王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站起身,绕过御案,亲自走到了她的面前。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,他伸出宽厚的手掌,极为轻柔地拂过她肩甲上的刀痕,然后,亲手为她理了理额前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。
“好孩子。”皓翎王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响彻整个乾元殿前,“孤,为你骄傲。”
刹那间,阿念一直强撑的冷静几乎溃散。鼻尖猛地一酸,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。她死死咬住下唇,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温热液体逼了回去。这是父王第一次,在如此庄重的场合,面对所有宗亲重臣,如此直白而无保留地表达对他的认可与赞誉!这比任何封赏都更让她心潮澎湃。
皓翎王转身,面向殿前鸦雀无声的众臣,声音恢弘,掷地有声:“白虎、常曦二部,不思王化,勾结作乱,荼毒边境三月有余,致使生灵涂炭,国本动摇!孤的女儿,皓翎忆,临危受命,亲率王师,七日破白虎部主力于落星谷,十日荡平常曦老巢于黑水之畔!此等赫赫战功,扬我国威,安定社稷!众卿以为,当如何封赏?”
丞相覃芒应声出列。这位皓翎王最为倚重、须发皆白的老臣,眼中精光闪烁,躬身奏道:“大王,王姬殿下此战,以雷霆之势平定大患,战功卓著,彪炳史册!依老臣之见,当晋封‘镇国大将军’之衔,加食邑三千户,以彰其功!”
此议已是极重,殿中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之声。
然而,皓翎王却缓缓摇头,目光扫过全场,最终定格在阿念身上,语气斩钉截铁:“不够!”
二字出口,满殿皆静。
“阿念,不仅是孤的将军,更是孤的女儿,皓翎尊贵的王姬!”皓翎王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自今日起,加封皓翎忆为‘护国长公主’,享亲王仪制,掌北境六郡军政大权,开府建牙,参决国事!”
“轰——!”
殿中瞬间如同炸开了锅!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!
“护国长公主”!享亲王仪制!执掌北境六郡军政!这每一项封赏都堪称破格,几乎前所未有!这已不仅仅是荣宠,更是将巨大的权柄和近乎储君的地位,明明白白地交到了这位刚刚及笄不久的王姬手中!几位宗室老臣和权贵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色,嘴唇翕动,似想劝谏,可目光触及阿念身上那染血的铠甲、皓翎王那不容置喙的神情,以及那倒拖于地的叛军旗帜,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——这位王姬的战功,确实耀眼得让人无法质疑;而更关键的是,谁都看得出,这绝非皓翎王一时兴起的决定,而是经过深思熟虑、关乎国本的战略布局!
阿念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万丈波澜,再次屈膝,深深跪拜下去,双手高高举起,以最标准的礼仪,接过了内侍恭敬捧上的、代表着无上权柄的金印紫绶。
当她手托印绶,转身面向殿下众臣时,恰有一束格外炽烈的阳光穿透殿门,不偏不倚地照射在她银白色的铠甲与那方金印之上。刹那间,金光银芒交织迸射,璀璨夺目,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。她就站在那里,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,如同一位自九天降临、执掌权柄与胜利的女神!
“儿臣,皓翎忆,定不负父王所托,必以毕生之力,守护皓翎山河,拱卫王室尊严!”她的声音清越而坚定,带着一种新生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量,回荡在乾元殿的每一个角落。
盛大的庆功宴设于御花园中最为华美的琼华台上。时值初夏,园中千百株芍药竞相绽放,或粉或白,或红或紫,层层叠叠,繁花似锦,馥郁芬芳的花香与醇厚甘冽的御酒香气交织缠绕,弥漫在空气中,令人未饮先醉。
阿念已换下了那身染血的征袍与沉重的铠甲,沐浴更衣后,穿着一袭湖蓝色织锦宫装,裙袂飘飘,墨发如瀑,仅用一支通透无暇的白玉兰花长钗松松挽起,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多余饰物。相较于满座珠光宝气的宗室贵女与命妇,她这身装扮素净得近乎突兀,全然不似一位刚刚受封、权柄赫赫的护国长公主。她安静地坐于皓翎王右下首的尊位,低垂着眼睫,小口啜饮着杯中色泽莹润的果酒,仿佛周遭的喧闹与恭贺都与她无关,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世界里。
“阿念今日怎么如此安静?”皓翎王注意到了她的异常,侧过头,温和笑问,“可是连日征战,身体乏累了?”
阿念抬起眼眸,摇了摇头,目光清亮:“回父王,儿臣并不累。只是在想,白虎部主力虽已被歼灭,但其残余势力溃散,大多逃往了西炎边境。他们熟悉北境地形,又与西炎境内一些不安分的部落素有往来,恐怕……会与之勾结,成为边境新的隐患。”
皓翎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,微微颔首:“此事孤已虑及。已命蓐收前去处理。”他的目光转向坐在武将首位的那位青年将领,“蓐收,你明日便启程前往西境,统筹边防,务必将白虎部残孽彻底肃清,不容其死灰复燃,滋扰边民。”
蓐收闻声即刻起身行礼。他身姿挺拔,剑眉星目,穿着一身合体的墨蓝色劲装,更显得英气逼人,沉稳干练。“臣,领命!”他声音铿锵,随即却又露出一丝犹豫,补充道,“只是……大王,西炎那边边境的动向,我们是否需提前与那边通个气,以免……”“西炎那边,自有玱玹会处理。”皓翎王未等他说完,便淡然打断。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核心重臣,最终落在那空着的、原本应由西炎王子玱玹坐的位置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与深意,“孤一生,教导过三个最得意的弟子。丞相覃芒,老成谋国,可倚为臂膀;将军蓐收,忠勇善战,可委以重任;至于玱玹……”
皓翎王的话语在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。阿念敏锐地捕捉到,父王那深邃的眼眸中,极快地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,有欣赏,有期许,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权衡。
“……玱玹,可托付天下。”
这轻描淡写的七个字,却如同九天惊雷,悍然劈落在琼华台这觥筹交错、一派和乐的盛宴之上!
霎时间,满座皆寂!
连丝竹管弦之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掐断。在座的重臣宗亲们无不面露骇然,面面相觑,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丞相覃芒,花白的眉毛都惊得挑高了几分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阿念握着酒杯的纤指,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,指节微微泛白。她早知道父王一直极为看重玱玹的才能,甚至默许他在皓翎培植势力。但“托付天下”这四个字,其分量何其之重!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父王心中,已不仅仅是将玱玹视为一个杰出的弟子或盟友,而是……而是将皓翎未来的国祚,都有可能交予其手!这已远超联姻或合作的范畴,近乎……禅让的预示!
皓翎王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番话所造成的震撼效果,他缓缓端起面前的九龙金樽,将其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饮而尽,随即继续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:“孤已年迈,皓翎,需要一位能够带领它走向更强盛未来的君主。玱玹,有帝王之才,胸襟、魄力、谋略,皆为上上之选。他亦是孤的亲传弟子,深谙皓翎政务民情。将皓翎交到他手中,孤,放心。”
丞相覃芒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他深吸一口气,起身躬身道:“大王……圣明烛照,深谋远虑。只是……西炎王室内部关系错综复杂,玱玹王子虽才堪大任,但其身份终究是西炎王孙,此事……西炎王与各方势力,恐怕……”
“所以,孤决定,”皓翎王再次打断了覃芒的话,他的目光,这一次明确地、意味深长地投向了身旁的阿念,“让玱玹,娶小夭,为皓翎王后。”
“哐当——”
阿念手中的白玉酒杯,终究是没能握住,从微颤的指尖滑落,撞击在坚硬的青玉案面上,发出清脆却刺耳的碎裂声。醇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泼洒开来,染红了她湖蓝色的裙裾,触目惊心。
她猛地抬起头,看向身旁的父王,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中,充满了震惊、不解,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、尖锐的疼痛。
整个琼华台,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知道,或者说,都曾猜测过,这位皓翎王最宠爱的小王姬,对那位才华出众、风姿卓绝的西炎王孙玱玹,怀有怎样的少女情愫。皓翎王此刻的这个决定,无异于亲手拿起一把最锋利的匕首,在她刚刚立下不世战功、志得意满之时,精准而残酷地,捅向了她心中最柔软、最不设防的角落!
坐在下首的蓐收,脸色瞬间沉了下去,握着酒杯的手指猛然收紧,手背上青筋绽起,他几乎要立刻站起身,为那个他从小看到大、一直默默守护的表妹仗义执言。
然而,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与无数道或同情、或担忧、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,阿念却缓缓地、极慢地,深吸了一口气。她看着裙摆上那片狼藉的酒渍,然后,抬起了头。
当她再次面向皓翎王时,那张清丽的脸上,竟奇迹般地重新浮现出一抹浅浅的、甚至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。她抬手,示意惶恐上前欲收拾残局的内侍退下,声音平稳得不可思议,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:
“父王英明。”
四个字,清晰吐出,再次让满座哗然!
她继续道,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道无关紧要的政令:“小夭姐姐与玱玹哥哥,本就是青梅竹马,情谊深厚。他们若能结为连理,不仅是天造地设的一段佳话,更能以此为纽带,极大地巩固皓翎与西炎之间的关系,于两国安定,有百利而无一害。”
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逻辑分明,连皓翎王都微微睁大了眼睛,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欣赏。“只是……”阿念话锋微转,秀眉轻蹙,提出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,“西炎王室那边,恐怕不会轻易同意这门婚事。毕竟,小夭姐姐是父王亲封的皓翎王姬,身份尊贵。若她成为西炎的王后,未来两国之间的关系,乃至……子嗣继承等问题,西炎那些老顽固们,必然会多有顾虑,甚至横加阻挠。”
“这正是孤的用意所在。”皓翎王满意地颔首,看向阿念的目光中充满了激赏,“阿念能立刻想到这一层,可见此番历练,确实让你成长了,长大了!孤要的,从来就不是皓翎与西炎永远的对立、僵持,而是有朝一日,能够打破壁垒,合二为一,共创一个更加强大、更加繁荣的国度!玱玹,就是连接这两国最关键的纽带!而小夭,”他顿了顿,语气深沉,“则是这条纽带上,最牢固、最不可或缺的一环!她的身份,她的血脉,便是未来融合的基石!”
阿念垂下眼睫,浓密的长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,遮住了她眼底最后一丝波澜。她恭顺地回应,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:“父王深谋远虑,思虑周全,儿臣……佩服。”
这场备受瞩目的庆功宴,最终在这看似和谐、实则暗流汹涌的氛围中落下帷幕。
月色清冷,如同水银般洒落在重重宫阙之间。阿念婉拒了宫人的跟随,独自一人,漫步在返回自己宫殿的漫长回廊之上。夜风拂过廊下悬挂的宫灯,光影摇曳,将她孤身只影拉得很长、很长,透着一股与这喜庆之夜格格不入的清寂。
“王姬。”一个熟悉的、带着担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阿念没有回头,脚步也未停,只是淡淡应道:“蓐收表哥,这么晚了,还有事?”
蓐收快步走到她身侧,与她并肩而行。月光勾勒出他锋利俊朗的侧脸轮廓,他的眉头紧紧锁着:“你不必……不必在我面前还强颜欢笑。在大王面前,在那些臣子面前,你需得维持长公主的威仪体面,我明白。但在我面前,你……”
“我很好。”阿念打断他的话,停下脚步,转过身,正面迎上蓐收担忧的目光。她的眼眸在月光下清澈见底,平静无波,“蓐收表哥,我说的是真的。我很好。”
蓐收看着她,深深地叹了口气,带着几分无奈,几分心疼:“你知道的,玱玹他心里,自始至终,只有小夭一人。师父他老人家今日这个安排,对你实在……”
“正合我意。”阿念忽然接口道,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、却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妖异莫测的笑容。
蓐收猛地怔住,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阿念向前一步,逼近蓐收,仰头看着他震惊的双眼,那双总是显得天真烂漫的眸子里,此刻闪烁着的,是蓐收从未见过的、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芒,如同北境雪原上永不融化的寒冰:“蓐收表哥,你以为,我还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、眼里心里只装着儿女情长、只会追在玱玹哥哥身后跑的小女孩吗?”
她不等蓐收回答,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:“战场,是最好的熔炉,也是最残酷的导师。当你亲眼看着昨日还与你谈笑风生的战友,下一刻便倒在血泊之中,气息全无;当你亲手将利刃刺入敌人的胸膛,感受着温热的血液喷溅在脸上……你就会明白,这浩瀚天地,这芸芸众生,这江山社稷,有太多太多东西,远比那点微不足道的儿女私情,要重要得多!也沉重得多!”
她的目光越过蓐收的肩膀,投向远处那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巍峨森严的宫墙,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砖石,望向更广阔的、属于她的未来:“父王说得对,玱玹,他有帝王之才,是能够一统大荒、结束这数百年纷争的不二人选。而我,皓翎忆,皓翎的护国长公主,要做的,从来就不是依附于他、乞求他垂怜的藤蔓!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然与坚定:“既然,命运注定我无法成为站在他身边、与他共享盛世荣光的妻子,那么,我便要做他最不可或缺、最得力的盟友!做他帝王霸业路上,最坚固的基石与最锋利的刀刃!我要让他知道,这天下,唯有我皓翎忆,有资格与他并肩立于这众生之巅,共享这万里江山!”
蓐收彻底怔在了原地,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。月光洒在她身上,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。她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需要被保护、被怜惜的小王姬,而是一位真正从血与火中涅槃重生、心怀丘壑、目光如炬的王者!陌生得让他心惊,却又……耀眼得让他无法移开视线,心底深处,甚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震撼与臣服的情绪。
“你……”蓐收喉头滚动,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,“你变了,阿念。”
阿念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,重新落在蓐收脸上,那抹冰冷的笑容渐渐化作一丝带着淡淡疲惫的了然:“是啊,我变了。蓐收表哥,战场……真的会改变一个人。当你手握权柄,肩负着万千将士的生死与一国民众的期望时,你就会发现,过去那些执着与痴念,是多么的渺小和不值一提。”
她说完,不再停留,转身,继续沿着那被月光照得一片清冷的回廊,一步一步,沉稳而坚定地,走向她注定不再平凡的、属于护国长公主的未来。廊下的宫灯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,孤独,却充满了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