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上午第三节下课铃响，顾凭去食堂。
他习惯走最右侧楼梯，一步两级，数到二十七正好到一层。
今天多走了一级，二十八。
他折回去，重新下楼——像把脱轨的秒针拨回表盘。
2
食堂窗口排队。
番茄鸡蛋面的窗口人少，因为鸡蛋常炒老。
顾凭要了一碗，刷卡——余额不足。
饭卡昨天刚充了三百。
他侧身让后面的人，自己站到充值机前。
机器显示：
【09:47:33 交易记录 -300.00 收款人 S·Z】
S·Z。
沈灼。
顾凭用指腹抹掉屏幕上的水珠，像抹掉错觉。
3
端着面找座位。
食堂最角落，沈灼占了一张四人桌，面前一碗番茄鸡蛋面，一口没动。
他对面放着第二碗，热气正缓缓上升。
顾凭犹豫半秒，把托盘放在他正对面。
沈灼把面推过来：“鸡蛋没老，我盯着师傅炒的。”
顾凭说谢谢。
两人低头吃面。
筷子碰碗沿的声音清脆，像节拍器。
吃到第三口，顾凭咬到一块蛋壳。
很小，像逗号。
他把它拨到碗边。
沈灼忽然伸手，用拇指替他抹掉嘴角沾到的番茄汁。
动作轻得像掸掉一粒灰。
4
吃完，沈灼掏出一包纸巾。
抽一张，对折，再对折，压出整齐的折痕，递给顾凭。
顾凭擦嘴，纸巾留下淡红的番茄色。
他把纸巾折成更小的方块，放回托盘。
5
离开食堂时，雨过天晴，地砖积水映出两人的影子。
沈灼的影子比顾凭长出一截。
走到教学楼拐角，影子被台阶切断，像折纸。
沈灼停下脚步，从口袋掏出一张饭卡。
“你掉的。”
卡面贴着草莓创可贴，已经磨得发白。
顾凭接过来，发现自己的照片被人用圆珠笔描了细细一圈胡子。
他抬眼看沈灼。
沈灼正用食指把创可贴按平，指尖停留了两秒。
6
楼梯口，预备铃响。
顾凭往左，沈灼往右。
分开前，沈灼说：“晚上别去图书馆，闭馆消毒。”
顾凭点头。
沈灼又补一句：“琴房也锁了。”
7
晚自习。
顾凭在教室做物理卷，写到最后一道大题时，笔芯突然断墨。
他抬头看钟，20:17。
教室后门轻轻被推开一条缝，有人递进一支钢笔。
黑色笔帽，银色笔身——沈灼早上从他手里拿走的那支。
门缝随即合上，走廊灯把来人的影子拉得极长，又瞬间收回。
8
21:30，放学。
顾凭回宿舍，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透明塑料袋。
里面是一双洗干净的筷子，筷尾刻着小小的字母：
S 与 G，背对背，像两枚连在一起的创可贴。
塑料袋外贴着一张便利贴：
“碗我刷了。
番茄鸡蛋面，下次少放糖。”
落款没有字，只画了一个极小的草莓。
9
顾凭把筷子收进抽屉。
关灯上床。
宿舍熄灯后，他听见对面床铺的室友翻了个身，嘟囔一句梦话：
“……面里怎么有枪油味。”
顾凭睁眼到零点。
窗外月亮很圆，像一颗被煮散的蛋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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