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寻的书桌上多了块木牌,是许光野用边角料做的,上面刻着“倒计时30天”。数字是用红漆写的,像根细细的线,牵着她每天的作息——六点半背单词,八点做套卷,下午四点到院子里透透气,顺便看许光野给画补色。
这天她背完最后一组高频词,发现木牌旁边放着个信封,米白色的,没有邮票,也没写地址。“你的信?”她举着信封问正在调颜料的许光野。
他的画笔顿了顿,颜料在调色盘里晕开片浅紫:“给你的。”
晓寻捏着信封边缘,指尖有点抖。信封很薄,里面像只装了张纸。她没立刻拆,把它夹在语文课本里,夹在“归有光”那篇《项脊轩志》中间——里面写着“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”,读起来总让人鼻子发酸。
下午做数学模拟卷时,窗外的蝉开始叫了。叫声一阵比一阵急,像在催着什么。晓寻卡在最后一道大题上,草稿纸用了三张,铅笔芯断了两次。许光野端着绿豆汤进来时,看见她正把额头抵在习题册上,像只泄了气的气球。
“歇会儿。”他把碗放在桌角,汤里的冰块“叮”地撞了下碗壁,“我以前画不下去,就去海边坐会儿,听浪声能把脑子洗干净。”
晓寻喝着绿豆汤,忽然想起昨天在镇上看见的高考横幅,红底白字写着“决战三十天”,像条紧绷的弦。“你办展前也这样吗?”
“比这紧张。”许光野靠在门框上,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墙,“开展前三天,我把自己锁在画室,陈馆长砸门才把我拽出来。他说我画的海浪带着火气,像要把画布烧穿。”
晓寻想象着那幅画,忽然笑了:“那现在的画呢?”
“现在啊,”他望向窗外,海面上正掠过一群海鸥,“带着点绿豆汤的甜味。”
傍晚去沙滩散步,晓寻把那个信封揣在兜里。海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,露出里面的倒计时牌——许光野在数字旁边刻了只小小的贝壳,像在给她加油。
“要拆开看看吗?”许光野忽然问,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刚好覆在她的影子上。
晓寻摇摇头,把信封捏得更紧了:“等考完再拆。”像在等一个仪式,等那些紧绷的日子过去,才能坦然接住这份藏在信封里的心意。
回去的路上,遇见张婶在给孙子包粽子。箬叶的清香混着糯米的甜,飘得很远。“姑娘尝尝?”张婶递过来只三角粽,“光野说你快考试了,得多吃点甜的。”
晓寻咬着粽子,忽然看见许光野蹲在旁边帮着绑粽绳,手指笨拙地绕着线,像在画一幅很轻的画。张婶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:“这小子,前儿个去我那儿买糖,说要给你包‘状元粽’,结果把糖罐打翻了,洒了一地。”
晓寻的心跳慢了半拍,嘴里的粽子忽然甜得发腻。她想起书桌上的信封,忽然猜到里面可能写了什么——或许不是什么郑重的话,只是些像糖粒一样细碎的牵挂。
夜里,晓寻把倒计时牌翻过来,背面是许光野刻的一行小字:“慢慢来,海都在等你。”她摸了摸那行字,指尖沾了点木屑,像握住了一把细沙,轻得让人安心。
窗外的浪声很柔,像在数着日子。晓寻把未拆的信封放在枕头底下,旁边是那两块贝壳。她忽然觉得,这三十天的倒计时,不是在走向一场战斗,是在走向一个夏天——一个有粽子香、有未拆的信、有他站在海边等她的夏天。
而那些藏在倒计时牌背后的期待,和画框里慢慢生长的光一样,都在悄悄攒着劲儿,等一个合适的时刻,轻轻绽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