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府庭院，风声鹤唳。
林浅浅抱着鲜血淋漓的膝盖，哭声凄厉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。
她指着不远处的张嬷嬷，用尽全身力气嘶喊：“是她！就是她推的我！王爷说过，我的命比谁都重要，她这是要谋害王府的解药！”
周围的下人噤若寒蝉，没一个敢上前。
张嬷嬷站在原地，脸上堆着假惺惺的焦急，嘴角却压不住得意的弧度。她仗着自己是太子妃派来的人，料定秦玦不会为了一个随时会死的药引得罪太子。
她上前一步，阴阳怪气地开口：“王妃娘娘，您这可得当心脚下。这要是摔坏了身子，往后还怎么伺候王爷，怎么当这解药啊？”
这话里的轻蔑和威胁，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就在这时，一股冰冷到仿佛能将人血液冻结的煞气从月洞门外席卷而来，庭院里的喧嚣瞬间死寂，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。
秦玦回来了。
他刚在宫中受尽皇帝的猜忌，又硬生生扛下了那股撕裂骨肉的剧痛，整个人就是一座即将喷发的、压抑着无边戾气的火山。
他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，膝盖一片血肉模糊的林浅浅。那刺目的红，像一根针，狠狠扎进他猩红的眼底。
那一瞬间，他脑中轰然一响，不是简单的震惊，而是一种世界观崩塌的眩晕。
这伤口的位置……这淋漓的鲜血……竟和他方才在宫中右膝上那莫名出现的剧痛、以及此刻已然干涸的血迹，分毫不差！
原来，那不是蛊毒反噬。
那不是长生殿的新伎俩。
是她。
是她的痛。
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，将他所有的理智劈得粉碎。秦玦的眼神在瞬间化为不见底的深渊，那里面翻涌着的是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、要将一切撕碎的杀意。
他没有问前因后果，甚至没有多看张嬷嬷一眼，只对着身侧的悬镜司卫，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，带着血腥气。
“查。”
命令落下，两名黑衣卫士如鬼魅般掠出，瞬间将张嬷嬷死死按在地上！其中一名卫士动作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袖，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摸索，一枚不属于王府的玉佩角从她怀里掉落在地，上面赫然是太子府的徽记！
“不……不是的！王爷饶命！王爷饶命啊！”张嬷嬷脸上的得意还未褪尽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魂飞魄散。
她终于意识到，这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煜王，是真的会杀了她！她疯了一样地朝地上磕头，额头很快就见了血，哭喊声尖锐刺耳：“奴婢冤枉！是王妃她自己摔的！王爷明察啊！”
林浅浅在秦玦的阴影笼罩下，哭得更凶了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，看起来惨到了极点。
心里却在冷静地盘算：那玉佩是她前几天“不小心”撞掉张嬷嬷的香囊时，神不知鬼不觉换进去的仿品。这老虔婆仗着太子府的势，平日里没少把这东西带在身上显摆。
这可不是普通的罪证，这是她为张嬷嬷精心准备的催命符。
下一秒，身体腾空。
秦玦打横将她抱了起来。他有洁癖，动作因此显得有些僵硬，仿佛抱着的是什么烫手山芋。
怀里的人很轻，带着血腥气和一种她身上独有的、让他烦躁却又无法忽视的淡淡馨香。
“不准哭了。”他一边往内室走，一边用命令的语气低斥，“吵死了。”
可他那只没受伤的手，却抬起来，用昂贵的云锦袖口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，动作生涩得不像话，仿佛从未做过如此温柔的事。
林浅浅立刻戏精附体，顺势搂住他的脖子，一边抽噎一边上眼药：“疼……王爷，她要害死我……我死了，以后就没人给你当解药了……”
她故意将自己的脆弱和价值死死捆绑，仰头观察着秦玦的反应。
“我的药，”秦玦的脚步顿了一下，声音低沉得可怕，带着一丝被触怒的暴戾，“谁敢动？”
他不是在安慰她，更像是在宣告所有权。这个女人，是他唯一能从无边痛苦中获得片刻安宁的源泉，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变数。
怀里温软的身体，似乎真的有一种奇异的魔力。抱着她之后，膝盖上那股尖锐刺痛的余韵，竟然真的缓解了些许。
他头也不回，对着身后下令，声音冷得像冰碴，还带着一丝因愤怒而起的轻微颤抖。
“拖下去，割了舌头，拔了指甲，包好了，亲自给太子送去。告诉他，本王的人，他管不好，本王替他管。”
这命令残忍至极，院子里的下人们吓得齐齐跪倒，头埋得更低了，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林浅浅心里也是一惊，面上却装出被吓坏的样子，瑟缩着往他怀里躲了躲，露出一副“虽然好可怕但好有安全感”的表情。
很好，这一步棋，她走对了。她成功地将张嬷嬷的私人报复，上升到了煜王府和太子府的正面冲突。从此以后，想动她林浅浅，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跟秦玦为敌。
内室里，大夫战战兢兢地处理完伤口，就被秦玦一个眼神屏退了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。
秦玦亲自拿起药膏，在床榻边，缓缓单膝跪了下来。
这个在外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罗王，此刻竟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，要亲手为她上药。
当他冰凉的指尖沾着药膏，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伤口边缘的皮肉时，林浅浅疼得浑身一颤，倒吸一口凉气。
与此同时，秦玦自己的右膝，也同步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幻痛，尖锐得让他动作猛地一顿，指尖都绷紧了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锁住她的眼睛。里面的暴戾和杀意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恐怖的、混杂着惊骇、迷惑与 （捕食者般的）探究。
他像是在审视一个怪物，一个打破了他所有认知的存在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，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。
林浅浅被他看得心头发毛，脸上的哭泣表情都僵住了。
半晌，他缓缓开口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，带着一种危险的、几乎要将她拆骨入腹的审视。
“你到底……是什么东西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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