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玦那句“你到底……是什么东西”,像一把淬了冰的刀,无声无息地悬在林浅浅的喉咙上。
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被刀锋刮过的刺痛。
林浅浅心头警铃炸响,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僵硬表情,却在下一秒瞬间“解冻”,变得活色生香,仿佛一朵被惊吓过度、亟待安抚的娇花。
她眼眶一红,迅速蓄满一池摇摇欲坠的委屈,声音软糯,却夹着一丝被至亲之人冤枉的控诉:“王爷不信我?”
“我若不是你的药,还能是什么东西变的?”
她说着,还壮着胆子,用没受伤的那只手,指尖轻轻勾住秦玦的衣角,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,将一个受尽委屈、只能依附于他的小可怜演绎得入木三分。
“难道王爷也觉得我是祸害,得了什么新人,就想把我这个旧药渣子丢了?”
她这是以退为进,直接把难题连同自己的价值,一起砸了回去。
秦玦被她这么一问,胸口那股翻腾的杀意和惊骇,竟真的被堵了一下。
他无法解释那种诡异的“同伤”,可林浅浅的血能缓解他蛊毒之痛,是铁一样的事实。这矛盾感让他心底的暴戾无处宣泄,几乎要将他自己撕裂。
他烦躁地挥开她的手,刻意避开那双能溺死人的湿漉漉的眼睛,声音冷硬:“闭嘴,养好你的伤。”
说完,便起身离去,背影依旧冷漠,步子却比来时乱了几分。
林浅浅盯着他的背影,直到那抹玄色彻底消失在门外,才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。
第一关,总算是糊弄过去了。
当晚,林浅浅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地“睡不着”。
她特意等到后半夜,掐着人最困倦的时候,猛地坐起身,惊得守夜的丫鬟一个激灵。
她捂着心口,脸色煞白,对着丫鬟颤声道:“那个张嬷嬷……她白天要杀我,我一闭眼就是她那张要吃人的脸!她肯定在阴暗的角落里画圈圈咒我死呢!我好怕……”
这话经过丫鬟添油加醋,很快就传到了秦玦耳朵里。
半个时辰后,秦玦的贴身护卫出现在门口,声音毫无波澜:“王妃,王爷说,您若实在心气不顺,可亲自去‘审审’那老奴。”
林浅浅要的就是这句话。
王府地牢阴暗潮湿,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霉味,墙壁上湿滑的青苔在火把的映照下,泛着幽幽的绿光,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。
张嬷嬷被铁链锁在墙上,头发散乱,一见林浅浅,浑浊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怨毒的光:“你这个贱人!你不得好死!太子殿下一定会为我报仇的!”
林浅浅站在牢门外,看着她那副疯狗般的模样,笑了。
“报仇?你以为太子会为了你这么个连主子都护不住的废物,来得罪煜王?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抬手拢了拢发丝,用袖口藏着的银簪,快且狠地刺破指尖。
一滴殷红饱满的血珠沁出,在昏暗的火光下,妖异得像一颗红宝石。
“在太子眼里,你连条狗都不如。”她语气轻蔑,指尖在空中看似随意地一弹。
那滴血珠划出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弧线,精准地落入了张嬷嬷面前那碗浑浊的水里,无声消融。
做完这一切,她嘴上还在输出着最诛心的话:“好好待着吧,等你家太子什么时候一统天下了,或许会记起你的忠心,来给你收个尸。”
说完,她看也不看对方的反应,转身就走,仿佛真的只是来骂几句出出气。
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使用自己的【血媒】能力。
就在血珠入水的那一刻,她清晰地感知到张嬷嬷体内潜藏着一种慢性毒药,是太子府用来控制下人的阴损玩意儿。
而她的血,就像一味投入滚油的烈火,瞬间将那慢性毒的药性催发了百倍千倍!
回到自己的院子,林浅浅刚端起茶盏,地牢那边就传来了消息。
张嬷嬷死了。
林浅浅被“请”到现场时,秦玦已经站在那里,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。
牢里的景象堪称可怖。
张嬷嬷七窍流着黑血,眼睛瞪得像要裂开,脸上是极度的惊恐,仿佛死前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幻象。她不是被杀的,她是活活把自己撞死在墙上的,脑浆都迸了出来。
悬镜司的仵作满头大汗地验完尸,跪在秦玦面前,声音抖得像筛糠:“王爷,查……查明了。是她体内所中慢性毒药被不明原因催发,导致心脉错乱,产生极致幻觉,最终力竭癫狂而死。没……没有任何外力介入的痕迹。”
一个完美的“意外”。
“啊——”林浅浅适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,随即死死捂住嘴,煞白着小脸就往秦玦怀里钻,抖得像风中最后一片落叶。
“王爷……我……我真的只是去骂了她几句出气……谁知道她、她自己就疯了……好可怕……”
秦玦低头,看着怀里抖成一团的女人,又扫了一眼张嬷嬷诡异的死状,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,寒光一闪而过。
诡异。太诡异了。先是能与他“同伤”,现在,凡是与她为敌的人,又会以如此离奇的方式暴毙。** 他想到了那些关于长生殿邪术的记载——以血为引,咒杀于无形。**更何况,太子暗中豢养长生殿妖人的传闻,早已不是秘密。
看来,太子府里的水,比他想象的还要深。
他搂紧了怀里这个“脆弱”的“宝贝”,鼻尖是她身上那股让他烦躁又依赖的馨香。他的怪物,他的药,果然藏着天大的秘密。但无论她是什么,都只能是他的。 对着身后的下属下令时,声音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,没有丝毫情绪,却字字带着血腥气。
“以肃清内鬼,防止长生殿渗透为由,彻查王府。”
“所有和张嬷嬷有过接触、或行为可疑的人,不必审了,全部处理干净。”
一声令下,煜王府当晚便掀起了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。
第二天,新来的丫鬟给林浅浅奉茶时,双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茶杯盖子和杯沿碰撞,发出一连串“咔哒”的脆响,连头都不敢抬。
王府众人再看林浅浅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那不再是看一个恃宠而骄的药引,而是充满了敬畏和恐惧。
这位王妃,不仅能让阎罗王为她大开杀戒,自身的“气运”更是邪门到了极点。她的“作”,成了无人敢质疑的权威。
与此同时,京城另一座府邸。
安王秦安听着谋士的汇报,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。
“哦?为了一个药引,秦玦竟不惜在自己府里搞出这么大动静?”
谋士躬身道:“王爷,这个林浅浅不简单。能在秦玦身边活下来,还能引得他如此大动干戈,怕是个极大的变数。”
谋士眼中闪过一丝阴狠:“既然一个药引能让他如此看重,不如……我们送一个更听话、更美貌,也更‘有效’的过去。”
安王放下茶杯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。
“让李尚书那个精通南疆蛊术的女儿准备一下,”他敲了敲桌子,仿佛在敲定一枚棋子的最终归宿,“告诉她,想当煜王妃,就得拿出点真本事。
本王倒要看看,是她的‘真药’厉害,还是秦玦那个‘假药’更得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