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山的秋意比训练场浓些，枯黄的茅草没过脚踝，沾着清晨的露水。沈兰妮背着药箱走在前面，哈雷拎着个竹篮跟在后面，篮子里是炊事班刚蒸的玉米馒头。
“慢点走，前面有块青苔石。”哈雷伸手想扶她，指尖刚要碰到胳膊，又悄悄缩了回去。
沈兰妮回头看他，他正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，耳根有点红。“你不是说后山有野金银花吗？怎么走着走着到采药区了？”
“顺路。”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，“上次跟老乡打听，说这山里有种紫花地丁，治蚊虫叮咬特别灵，你医务室的药膏快用完了吧？”
她确实在昨天的巡诊记录里写了药膏告急，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。竹篮里的馒头散发着淡淡的麦香，混着草木的清气漫过来，沈兰妮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上山采药的日子，也是这样有人在身后提醒“脚下滑”。
转过一道山梁，果然看见坡上缀着星星点点的紫花。沈兰妮蹲下身采药，哈雷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，把竹篮里的馒头掰成小块喂给路过的山雀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？”她掐断花梗时问。
“听卫生员说的。”他说得含糊，却没提自己昨晚特意去医务室翻了药品登记本。山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，露出眉骨上那道浅浅的疤——是上次解救人质时被弹片划的，当时血流进眼睛里，他还笑着跟沈兰妮说“这点伤跟蚊子叮似的”。
采完药往回走时，太阳已经爬到头顶。哈雷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军用水壶，拧开盖子递过来：“凉白开，我早上灌的。”
沈兰妮喝了两口，见他自己没喝，就把水壶递回去：“你也喝点。”
他接过去时手指碰到了她的，像有电流窜过，两人都顿了一下。哈雷猛地灌了一大口，喉结滚动的样子被阳光照得格外清晰。
走到半山腰的岔路口，哈雷突然停住脚：“往这边走，有个好地方。”
那是块突出的岩石，能俯瞰整个训练基地。远处的靶场传来零星的枪声，火凤凰的队旗在风里舒展。哈雷从竹篮里拿出块布铺在石头上，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铁皮盒，里面是用糖水泡着的山楂。
“田果说你小时候爱吃这个。”他把盒子推给她，“我让炊事班用冰糖腌的，不酸。”
沈兰妮捏起一颗放进嘴里，甜丝丝的酸意漫开，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。她想起叶寸心昨晚凑在她耳边说的话：“哈雷哥打听你爱吃什么，把全队都问遍了。”
“你怎么不问我自己？”她含着山楂含糊地问。
哈雷挠了挠头：“怕你说我……多管闲事。”
山风突然大起来，吹得她白大褂的衣角翻飞。哈雷伸手想帮她按住，却在看到她口袋里露出的金属片时停了手——是那枚金银花书签，被她用红绳串起来别在了衣襟上。
“这个……”他指了指书签，眼里带着点期待。
“很好看。”沈兰妮摸了摸金属片，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留着他打磨时的温度，“我把它当护身符了。”
他突然笑起来，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，比山尖的光晕还要暖。远处的训练哨声再次响起，两人起身往回走，这次哈雷走在后面时，脚步放得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。
夕阳西沉时，他们才回到基地。沈兰妮刚把紫花地丁晾在医务室的窗台上，就见哈雷抱着个工具箱过来，里面是拆开的通讯器零件。
“帮我个忙？”他举着个细小的螺丝，“我手笨，穿不过去。”
沈兰妮接过螺丝刀，指尖灵活地把螺丝拧好。哈雷盯着她的手，突然说：“上次你给我缝伤口时，也是这么稳。”
她的手顿了一下，抬头正撞进他的眼里。窗外的霞光漫进来，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幅慢慢靠近的剪影。
“沈医生，”他声音有点低，“下次……还能跟你一起上山吗？”
通讯器突然发出“滋滋”的电流声，像是在替她回答。沈兰妮看着他眼里跳动的光，轻轻点了点头。远处的训练场渐渐安静下来，只有风还在吹着队旗，发出猎猎的声响，像是在为这悄悄生长的心意，又添了段温柔的注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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