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霞光漫进医务室时，沈兰妮正把晒干的野菊塞进玻璃罐。罐口旋紧的瞬间，门被轻轻推开，哈雷探进半个脑袋，帽檐上还沾着点训练时的泥灰。
“还没泡好？”他搓了搓手，目光落在桌角那只白瓷杯上。杯沿画着圈淡蓝的纹，是上次医疗队送的慰问品，沈兰妮总说这杯子泡菊花最衬颜色。
“急什么。”她转身去拿热水瓶，白大褂口袋里的野菊随着动作晃了晃，“刚煮好的金银花水，混着野菊喝，败火。”
哈雷在桌旁坐下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篮边缘——早上装野菊的篮子被他洗得干干净净，此刻正摆在墙角，篮底还晾着片没晒干的山楂叶。他看着沈兰妮往杯里撒菊花，金黄的花瓣在热水里慢慢舒展，像一群蜷着的小蝴蝶忽然张开翅膀。
“下午战术演练摔了下，”他突然开口，把裤腿往上卷了卷，膝盖上蹭出块红印，“本来想找你涂碘伏，又怕你嫌我麻烦。”
沈兰妮刚递过茶杯的手顿了顿，转身从药柜里翻出碘伏棉签。“麻烦？”她蹲下来按住他的膝盖，棉签擦过皮肤时他瑟缩了下，“上次是谁把通讯器拆成零件，让我帮着找掉的弹簧？”
哈雷的耳尖又开始发烫，视线落在她手腕上——红绳系着的螺帽在灯光下泛着哑光，和无名指的子弹壳戒指碰在一起，偶尔发出细碎的轻响。他突然想起早上在紫花地丁里，她别在自己帽檐上的野菊，掉在花丛里时像颗滚圆的小太阳。
“沈医生，”他看着她低头涂药的发顶，声音比杯里的茶香还轻，“镇上的羊肉粉，加不加香菜？”
她正拧上碘伏瓶盖，闻言笑出声：“你这人，记吃的倒清楚。”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膝盖，两人都顿了下，空气里突然飘进点山楂的酸香——是窗台上晒着的山楂干被风吹得晃了晃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，训练场上的呼号声远了，只剩下虫鸣和茶杯里菊花舒展的轻响。哈雷捧着杯子小口喝着，目光落在她白大褂口袋的野菊上，花瓣被灯光照得透亮，像片凝固的阳光。
“明天还去后山吗？”他突然问，杯底的菊花沉了下去，在杯底铺成圈金黄的圆，“听说那边的酸枣熟了。”
沈兰妮正收拾着药箱，闻言回头看他，灯光在她眼睛里亮了亮。“不去了，”她指了指墙上的排班表，“明天轮我值夜班。”
哈雷的嘴角往下撇了撇，又很快扬起来：“那我明天训练完，给你摘酸枣来？”他比划着，“红得发紫那种，酸劲儿足。”
她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，突然想起早上他手忙脚乱扶龙胆草的模样，忍不住伸手弹了下他的帽檐。“少来，”她把玻璃罐放进药柜，“再把酸枣树给我薅秃了，我就让你去扫猪圈。”
哈雷笑着应好，手里的茶杯见了底。他起身要走时，沈兰妮突然叫住他，从抽屉里摸出个东西——是片山楂干，被压得平平整整，用透明胶带贴在张处方笺的背面。
“昨天晒的，”她把处方笺递过去，纸上的字迹被山楂汁浸得有点晕，“贴在你通讯器上，免得又忘了吃饭。”
哈雷捏着处方笺的边角，山楂干的酸香混着墨水味钻进鼻子。他突然觉得，这味道比镇上羊肉粉的辣椒香，比后山野菊的清苦，都要让人心里发暖。
“那我走了，”他把处方笺小心翼翼地塞进上衣口袋，“明天给你带酸枣。”
他走后，沈兰妮坐在桌前，看着杯底剩下的野菊发呆。月光从窗缝溜进来，落在手腕的螺帽吊坠上，红绳被照得像根细细的光带。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野菊，突然觉得，今晚的茶香里，好像掺了点比阳光还暖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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