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势渐渐弱了,窗玻璃上的雨帘褪成细碎的水线,顺着木框往下淌,在窗台积成的水洼里漾开圈圈浅纹。哈雷刚把晾干的黑布伞收进墙角,就听见门外传来塑料布摩擦的声响,抬头时,王大爷和老李正扛着卷湿淋淋的塑料布往回走,裤脚的泥块被踩得簌簌掉,在地面留下串深褐色的印子。
“可算把土护住了!”王大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蓝布褂子的下摆还在滴水,“多亏小林同志搭把手,不然这风裹着雨,塑料布根本按不住。”他身后的林哲正低头整理帆布包,湿了大半的图纸被小心地铺在胳膊上,指尖还沾着泥点。
沈兰妮赶紧递过两条干毛巾:“快擦擦,别着凉了。我刚温了姜茶,正好给你们驱驱寒。”她转身往保温桶走时,门外忽然传来二柱子的喊叫声,小短腿“噔噔”跑进来,怀里抱着个空了的搪瓷碗,鼻尖沾着圈芝麻:“沈姐姐!师傅们说姜茶不够喝,我娘让我再拿一桶来!”
林哲接过毛巾擦着头发,目光落在二柱子沾着泥的鞋尖上,忽然笑了:“小家伙跑得真快,刚才雨最大的时候,你递姜茶的样子,像只不怕淋的小麻雀。”二柱子被夸得脸红,挠了挠头,抱着新装满的保温桶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,门帘晃了晃,带进股清润的泥土味。
哈雷往窗外看,天边的云气渐渐散开,漏出片浅灰色的天光。槐树枝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,落在地面的水洼里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林哲走到桌前,把整理好的图纸铺开,指尖指着上面的标记:“刚才看了现场,村口的路基得再加固些,老槐树周围要预留出半米的距离,这样既不影响根系,又能把花坛修得好看。”
沈兰妮端着姜茶走过来,看见图纸上画着的小花坛,眼睛亮了:“还要种些花吗?去年我在山上采过野菊籽,要是种在槐树下,秋天肯定好看。”林哲点头,接过姜茶喝了口,眉眼弯起来:“正好,规划里就想种些本地的花草,野菊就很合适,既耐寒又好活。”
王大爷喝着姜茶,忽然指着窗外:“你们看,太阳要出来了!”众人抬头,只见云层裂开道缝隙,暖金色的光透下来,洒在湿漉漉的槐树叶上,把嫩芽照得像裹了层薄金。雨完全停了,空气里混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,吸一口都觉得清爽。
林哲拿起帆布包,往工地的方向走:“我再去看看路基的情况,下午跟师傅们商量下施工细节。”他刚走到门口,忽然回头,指了指槐树枝:“那新芽长得真精神,等路修好了,咱们再来给老槐树围花坛。”
哈雷和沈兰妮站在门口,看着林哲的身影渐渐走远,与工地里忙碌的人影融在一起。二柱子正蹲在槐树下,小心翼翼地把落在泥里的嫩芽捡起来,放进旁边的玻璃瓶里。王大爷拍了拍哈雷的肩膀:“有了技术员,这路肯定能修得又快又好。”
沈兰妮忽然拉了拉哈雷的衣袖,指着槐树枝:“你看,刚才被雨打弯的枝桠,现在又直起来了。”阳光穿过叶缝,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,嫩芽在风里轻轻晃,绿得愈发鲜亮。哈雷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,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——雨歇了,太阳出来了,新的希望,正像这槐树上的新芽,一点点冒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