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章 墓园的风,带着未寄的信
程邵铭的墓碑立在半山腰,正对着那片他曾说要种满香樟树的山坡。
张蕴希坐在墓碑前,手里捏着那枚染过血的戒指。铂金戒托被磨得发亮,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暴雨夜,他塞给她的那把伞骨上的反光。
“今天天气很好。”她轻声说,像在和他闲聊,“工作室新设计的系列叫‘天光’,他们说很有生命力,其实我是照着你中枪那天,救护车顶上的光画的。”
风卷着落叶掠过墓碑,带走她的声音,却带不走空气里的沉默。
程邵铭最终还是没挺过术后感染。弥留之际,他拉着她的手,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戒指,想说什么,却只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。张蕴希把耳朵凑过去,听到他说:“……等你……”
等你什么?等她原谅?等她放下?还是等那个从未出世的孩子,在另一个世界再续前缘?
她不知道,只知道他闭上眼睛时,眼角有一滴泪,像没来得及落下的雨。
程母被判了十五年。法庭上,她看着旁听席上的张蕴希,忽然哭着说:“那时候我以为……只要他忘了你,就能过得好……”
张蕴希没说话。她后来才知道,程母当年是被苏父用程邵铭的性命威胁,才伪造了签名。这个被虚荣和恐惧裹挟的女人,终究用最残忍的方式,毁掉了儿子的一生。
苏曼疯了。苏家倒台后,她在精神病院里反复念叨着“邵铭是我的”,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那是高中毕业照,她站在程邵铭身边,而他的目光,越过人群落在角落里的张蕴希身上。
李医生退休了,临走前给张蕴希留了一封信,说当年程邵铭打给她的那通未接来电,她后来回拨了,是一个陌生女人接的,说“程邵铭在忙,以后别打了”。
那个女人,是程母。
原来命运的每一个岔路口,都藏着人为的恶意。
张蕴希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布包,放在墓碑前。里面是那个断了弦的小提琴,和那枚刻着“邵铭”的打火机。
“这是你当年落下的。”她解开红布,手指拂过小提琴上的刻字“Y&X”,“我找了七年,现在还给你。”
风吹过,小提琴的残弦发出轻微的嗡鸣,像声迟来的叹息。
她站起身,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。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西装,笑得眉眼弯弯,正是她送他打火机那天拍的。她记得他当时说:“等这事了了,我们就去拍婚纱照。”
可惜,没等到。
下山时,张蕴希在墓园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李医生的实习生,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。她手里拿着一束白菊,看到张蕴希时,红了眼眶:“张老师,我……我来看看程先生。”
张蕴希点点头,看着她走进墓园,忽然想起小姑娘曾说过:“我爸爸说,有些人离开后,会变成天上的星星,看着我们。”
或许吧。
张蕴希走出墓园,阳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暖意。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,转身走向公交站。
她要去老房子,把外婆的相册带来,告诉程邵铭,她终于在相册的夹层里,找到了七年前他偷偷塞进去的纸条,上面写着:“等我回来,娶你。”
她还要告诉他,她没打掉孩子。
当年手术台上,李医生偷偷换了药物,告诉她“孩子保住了,但你得走,走得越远越好”。她带着那个秘密躲到南方,生下了一个女儿,眉眼像极了程邵铭。
女儿现在七岁了,会奶声奶气地问:“妈妈,爸爸什么时候回来?”
以前她不知道怎么回答,现在知道了。
张蕴希坐上公交车,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。手机里传来女儿的视频电话,小姑娘举着一幅画:“妈妈你看,我画了爸爸!”
画上是个模糊的男人身影,牵着一个小女孩,头顶有颗特别亮的星星。
张蕴希笑着擦了擦眼泪,轻声说:“爸爸看到了。他说,他在等我们回家。”
车窗外的阳光正好,风里飘着栀子花香。七年的尘埃终会落定,而那些深埋心底的爱与遗憾,终将化作一寸天光,照亮往后的路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