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
运河笼罩在铅灰色的雨幕之下，浑浊的河水拍打着船舷，发出沉闷的呜咽。巨大的桐木棺椁堆满了猩红刺目的“血珊瑚”，随着水波起伏摇晃，如同漂浮的血池。曹阉捻着沾血的佛珠，假惺惺地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。一旁的屠烈早已不耐，猛地一脚狠狠踹在棺木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刺耳闷响：“烧！给老子烧了这不知死活的野种！”数支火把划破湿冷的雨帘，带着决绝的死亡气息掷向棺椁！

就在火把即将触及桐木的瞬间，船底暗藏的强效磁石被机关触发，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吸力！全场所有铁器——护卫腰间的佩刀、火枪手的火铳、甚至曹阉袖中的暗镖—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取，化作离弦之箭，带着凄厉的破空声，纷纷钉死在沉重的棺椁表面，发出密集的“夺夺”声！场面瞬间大乱！

赤足踏浪的舞姬如同水妖，从船舷两侧翻涌的浪花中倏然现身，足间银铃轻响，如同勾魂的魔音。她们身姿曼妙，出手却狠辣无情，冰魄针在雨幕中闪烁着幽蓝的寒光，精准地没入护卫的眼窝！惨叫声此起彼伏。混乱中，沈断的身影如鬼魅般旋出，长刀出鞘，刀锋撕裂空气，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劈裂了主帆的缆绳！狂风趁机怒吼，裹挟着巨大的帆布如同崩塌的山峦，狠狠压向甲板上惊惶失措的敌群！

“找死！”屠烈暴喝一声，周身金光暴涨，金钟罩轰然发动，将压来的帆布和几柄断裂的钢刀狠狠震飞！然而，一柄被震飞的断刀轨迹诡异偏转，寒光一闪，“噗嗤”削掉了曹阉捻着佛珠的右手！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在滚落的佛珠上，曹阉发出非人般的凄厉惨叫，与屠烈惊怒交加的咆哮混作一团，响彻运河！

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还不给老子开棺验尸！”屠烈气得须发皆张，一把揪住身边一个沉默黑衣影子的衣领，皮鞭带着呼啸狠狠抽下！那黑影突然抬手，猛地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！脖颈处，一片狰狞可怖、如同毒藤缠绕的滇南茶纹刺青暴露在雨水中！他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，扬手将一包骨灰狠狠撒进屠烈因怒吼而张大的口鼻：“睁大你的狗眼看看！这灰里…混着我爹的指骨！”话音未落，他袖中滑出的硫磺烟囊在甲板中央轰然炸开！刺鼻的浓烟瞬间吞没了整艘奢华的画舫！

浓烟与混乱的火海中，屠烈如同受伤的暴熊，金刀带着开山之势劈下！那滇南赵家子弟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碎裂。沈断凌空跃起，接住那具软倒的身躯。怀中人眼神涣散，颤抖着将一卷染血的漕运密图塞进他手中，气若游丝：“滇南赵家…血仇…拜托…”话音未落，已然气绝。与此同时，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！桐木棺盖被从内部震飞！萧烬破棺而出，染血的玄铁链如同有生命的怒龙，卷起船底吸附的磁石腾空而起，瞬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磁力大网！火枪营射来的流弹撞击在磁石网上，竟被诡异偏转，如同节日烟花般四处迸射，周围的士兵惨叫着倒下一片！

曹阉捂着断腕，目眦欲裂，指挥残余火枪手齐射！“萧烬！受死！”沈断怒吼着，手腕一抖，脚踝上残留的玄铁镣铐铁链如同复苏的毒蛇，闪电般缠住了曹阉的脖颈！“这一丈链…还你寒潭锁我之债！”沈断咬紧牙关，用尽全身力气将惨叫挣扎的曹阉拽向船舷，狠狠掼入浑浊湍急的运河之中！气泡疯狂翻涌间，曹阉肥胖的身体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，瞬间消失无踪。远处传来船轴断裂的恐怖巨响，屠烈挥刀斩断最后一根主缆，整艘庞大的楼船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，缓缓倾斜，无可挽回地滑向沉没的深渊！

沉船形成的巨大漩涡疯狂撕扯着一切。萧烬在倾斜的甲板上死死抓住沈断被水流冲得翻飞的后襟。然而，沈断腰间缠绕的那串用于吸附磁石的铁链，此刻正牢牢吸附着沉入江底的千斤铁锚！冰冷的江水如同贪婪的巨兽，不断灌入他的衣襟，将他向下拖拽！“放手…链子…吸着锚…”沈断艰难地嘶吼，声音被水流吞没。他猛地挥动匕首，寒光一闪，割断了被萧烬攥住的衣襟！水花溅起的刹那，萧烬只来得及看见沈断怀中紧紧护着的东西——那是一块带着血、边缘撕裂的茶纹面皮，那是滇南赵家，最后存在过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