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
浑浊湍急的江水裹挟着沉船形成的巨大漩涡，如同磨盘般疯狂旋转，将沈断腰间的磁石链越拽越紧，几乎要将他拦腰勒断！冰冷的江水不断灌入口鼻，窒息感如影随形。萧烬目眦欲裂，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割开自己尚未愈合的手腕，更多的鲜血狂涌而出，被他狠狠涂抹在紧紧吸附着沈断的铁链之上！当那暗红的、带着他特殊功力的血液浸透链身的刹那，强大的磁力如同被封印般骤然消散！萧烬趁机猛扑过去，死死拽住沈断下沉的手腕！

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关头，一道金光劈开翻涌的浪涛！屠烈的金刀带着积攒了数十年的怨毒与狂怒，寒光精准无比地削向沈断左踝——那里，曾被萧烬的玄铁镣铐烙下了一道环形的火焰疤痕！皮肉翻卷的剧痛让沈断眼前一黑，但他硬是借这股刀势之力，身体诡异地倒悬，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，在屠烈因狂喜而睁大的独眼中猛然刺入！“噗嗤！”血雾在雨幕中轰然炸开，混着冰冷的江水狠狠泼在萧烬和沈断的脸上！

不远处，一艘被点燃的粮船倾斜着沉入江心，船上的火油桶接连爆炸，掀起冲天火柱和巨浪！沈断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左臂麻痹彻底失控，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，向着燃烧的船骸火窟坠落！千钧一发之际，萧烬合身扑来，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背脊，硬生生垫住了他下坠的恐怖冲力！“嗤啦！”皮肉被高温灼烤烧焦的刺鼻气味混着浓烟钻入沈断的鼻腔，他清晰地听见背后传来布料与焦糊血肉黏连又被撕裂的可怕声响！

“小杂种！受死吧！”屠烈踏着一块燃烧的浮木，如同魔神般凌空跃起，金刀挟着万钧之势劈下！金钟罩全力催动，震得周围的断木如同炮弹般横飞！沈断眼中闪过玉石俱焚的狠厉，他猛地用匕首剜下自己右踝上那残余的半圈环疤皮肉——那被萧烬内力反复灼烙、早已异化的血肉组织！他狠狠将这块血肉模糊的“同源之物”砸向屠烈护体金钟罩的核心罩门！

“嗡——！”同源功法猛烈相撞，激起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！金钟罩的光芒剧烈波动，瞬间黯淡！萧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！他的烬影镖化作一道燃烧的黑色闪电，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，精准无比地贯入屠烈因罩门受创而暴露的丹田气海！“呃啊——！”护罩轰然破碎的瞬间，沈断清晰地看见，萧烬后颈那道火焰胎记在跳跃的火光中，竟与自己脚踝上剜肉留下的伤口，同时传来一阵灼烫的共鸣！

金刀挟着屠烈毕生的怨毒与最后的力气，依旧精准地劈向沈断的天灵盖！萧烬竟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，徒手攥住了那致命的刀刃！“咔嚓！”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！萧烬单膝跪倒在漂浮的碎木上，鲜血顺着金刀的锋刃小溪般流淌，滴落在沈断的肩头，温热而粘稠。无需言语，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。沈断的剑与萧烬仅存的镖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，红白两色气浪轰然炸开！一剑一镖，如同阴阳相济的太极鱼眼，同时贯穿了屠烈疯狂跳动的心脏！

“这一剑！替滇南赵家！血债血偿！”沈断的怒吼混着身后火焰爆裂的轰鸣，震得翻涌的江面都为之泛起剧烈的涟漪！

屠烈临死前，脸上浮现出极端怨毒的狞笑，全身筋脉如同点燃的炸药般猛地自爆！黑紫色的毒血如同最污秽的暴雨，带着刺鼻的腥臭，铺天盖地倾盆而下！萧烬瞳孔骤缩，猛地扑向沈断，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完全覆盖！同时，他狠狠覆上沈断的唇，将泼洒而来的毒血尽数吸入自己口中！沈断撕扯衣襟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疯狂，染血的布料被他死死按在萧烬迅速溃烂、冒着黑气的右手上。剧痛让萧烬的脸惨白如纸，冷汗淋漓，他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纹，染血的拇指颤抖着擦过沈断的嘴角，仿佛在说：别怕。

船体在连续的爆炸中轰然崩解，巨大的残骸裹挟着熊熊火焰沉入江心，映红了整片翻涌的江水。沈断紧紧抱住意识模糊的萧烬，一同坠入冰冷刺骨的江心。浑浊的江水无情地灌入口鼻，窒息感迅速吞噬着意识。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，沈断奋力抬起头，舌尖轻轻舐去对方唇边残留的、带着剧毒的黑血。跳跃的、即将熄灭的火光，清晰地映亮了两人心口位置——那里，两道形状酷似并蒂火莲的疤痕，在冰冷的江水中，仿佛在微弱地共鸣着。沈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将萧烬沉重的身体翻转过来，背在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背上，贴着对方冰凉的耳畔呢喃：“锁链…解开了…这次…换我背你…上岸…”而萧烬在他背上，陷入深沉的昏迷，无意识地呓语：“这次…脚踝的疤…没了…锁不住…你了…”沈断用被江水泡得冰冷的手，死死攥住萧烬那只残破不堪、被毒血侵蚀的右手，重重按向自己心口那道火莲状的疤痕，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无比清晰：“蠢货…锁…在这儿了。”

江水最终吞没了最后一丝摇曳的火光，只留下两具紧紧交缠、生死相依的身影，如同传说中浴火重生的鸳鸯，缓缓沉入寂静而永恒的江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