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计时归零的“滴”声像一根冰钉,钉在逼仄的剪辑室里。
屏幕彻底黑下去,只剩投影机在天花板发出低沉的嗡鸣,像一只倦极却仍睁眼的兽。
林羡的耳膜被那声“滴”震得发麻,指节无意识地收紧——钢笔在通告单上划出一道裂口。
她猛地侧头,看向顾栖迟。
灯光下,对方的脸惨白得近乎透明,唇角微颤,像是被突然揭开的旧疤。
“那张脸……”林羡声音低哑,“和你七分像。”
顾栖迟没有回答,只是抬手,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极轻却紊乱的节奏。
咚、咚、咚。
像心跳,也像倒计时重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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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影机忽然再次亮起,白光打出一道新画面——
老旧的宾馆走廊,墙纸剥落,灯泡昏黄。
镜头摇晃,对准201房间的门牌。
门开了一条缝,一只戴鸭舌帽的手递进来一只保温桶。
画面定格,镜头拉高,帽檐下的脸在灯光里清晰——
年轻的顾栖迟,眉眼比现在锋利,却带着未褪的青涩。
屏幕左下角浮现日期:2019.11.17。
林羡的呼吸滞住。
那是五年前,她失声退赛的第二天。
保温桶的桶盖在画面里被掀开,热气升腾,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。
但镜头捕捉到顾栖迟的唇形,无声却分明:
“剂量减半,别闹出人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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剪辑室陷入死寂。
顾栖迟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:“我没想害你。”
林羡后退半步,背脊抵上冰冷的金属墙。
“那你想做什么?”
顾栖迟垂眼,指尖在桌面划出一道弧线,像在描摹一段无法言说的轨迹。
“那一年,我哥是制片助理,程雪艇要他送‘润喉糖’给决赛选手。我替他去了。”
她抬头,眼底血丝纵横:“我不知道里面是磷酸盐,直到你失声。”
林羡喉咙发紧,像被无形的手扼住。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,我哥被灭口,尸体埋在冰湖底。”顾栖迟的声音轻得像风,“我活下来,只为了找到真正的导演。”
投影机再次闪烁,画面跳转——
冰湖底,一只被水泥封住半张脸的男人,鸭舌帽仍扣在头上。
镜头拉近,帽檐内侧,绣着同样的编号:0-00-0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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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:15,剪辑室外传来脚步声。
沉重、整齐,像训练有素的队伍。
顾栖迟迅速拔掉电源,投影机发出不甘的“滋啦”声,归于黑暗。
门缝下,一道红光扫过,像红外线瞄准。
林羡屏住呼吸,听见门外有人低声汇报:“目标仍在室内,准备强攻。”
顾栖迟从工具箱抽出一把袖珍焊枪,点燃,蓝焰在指尖跳动。
“剪辑室有暗道,直通宫苑地下室。”她低声道,“但只有三分钟。”
林羡点头,把通告单塞进胸袋,焊枪的火光映在她眼底,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。
暗门在墙角,被胶片盘遮挡。
顾栖迟割开锁扣,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两人弯腰钻入,暗道狭窄,仅容一人侧身。
身后,门被踹开的巨响与手电光束同时涌入。
“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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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:18,暗道尽头。
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挡住去路。
顾栖迟用焊枪熔断锁扣,门开,冷风裹挟着冰湖的水汽灌进来。
眼前是一间废弃的放映厅,银幕破了大洞,像张开的黑色巨口。
放映机自动启动,胶片转动,画面闪出——
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,正将一枚新的SD卡插入主机。
卡片编号:0-00-03。
画面定格,白手套抬起,食指在镜头前轻轻摇了摇。
无声的口型,却清晰可辨:
“Cut。”
林羡猛地回头,暗道入口,红光已逼近。
放映厅后门“咔哒”一声自动反锁。
天花板落下一块金属板,封死出口。
银幕上的白手套缓缓抬起遥控器,倒计时再次亮起——
【00:03:00】
这一次,倒计时没有声音,只有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撞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