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柔怀孕

深秋的风卷着寒意掠过宝亲王府的飞檐，凝香院虽仍被禁足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隐秘的暖意。弘历虽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日日留宿，却总在深夜借着查账、看文书的由头，悄悄绕到林柔院里。有时只是坐着说几句话，有时只是默默看她绣会儿东西，那短暂的相处，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慰藉。

林柔也收敛了往日的娇媚，每日里安静地抄经、做些针线活，见了弘历，也只问些饮食起居的琐事，绝口不提禁足的委屈，更不打听府里的纷争。这份懂事，反倒让弘历心里越发愧疚，夜里来的次数更勤了。

这日傍晚，林柔忽然觉得头晕恶心，云芝连忙去请府医。诊脉时，府医脸上的惊惶渐渐变成喜色，对着匆匆赶来的弘历拱手道：“恭喜王爷！贺喜王爷！林格格这是有孕了，已有一月有余！”

弘历愣在原地，随即狂喜涌上心头，一把抓住林柔的手：“你说什么？柔儿，你有我们的孩子了？”

林柔红着眼眶，点了点头，泪水却忍不住掉了下来——这些日子的委屈、惶恐，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安心。

弘历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：“别怕，有我在。你好好养着，什么都不用操心。”他守在床边，看着林柔渐渐睡去，眼底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要给她和孩子最好的名分。

次日天不亮，弘历就穿戴整齐，急匆匆地往宫里赶。他知道皇阿玛对林柔仍有芥蒂，却觉得母凭子贵，皇阿玛总该看在皇孙的份上，松口给林柔晋位分。

此时的养心殿，昭宁正陪着雍正看新贡的字画。雍正指着一幅《寒江独钓图》，对昭宁道：“你看这笔法，孤高绝傲，倒有几分像你额娘当年的性子。”

昭宁浅笑：“额娘若在，定会说皇阿玛偏心，只许您赏画，不许她弄些新奇玩意儿。”

雍正被她逗笑，刚要说话，太监就来禀报：“皇上，宝亲王在外求见，说有急事。”

“让他进来。”雍正收起笑意，端起茶盏。

弘历大步走进来，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喜色：“儿臣给皇阿玛请安！”

“何事这么急？”雍正看着他，眼底带着审视。

弘历深吸一口气，语气坚定：“回皇阿玛，林氏有孕了！儿臣恳请皇阿玛恩准，晋封林氏为侧福晋，给她和孩子一个体面！”

话音刚落，养心殿里瞬间安静下来。雍正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，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掼，茶水溅了一地：“你还敢提她！”

昭宁站在一旁，垂下眼帘，指尖却微微收紧——她早料到弘历会有此一举，却没料到他竟如此急切，连缓冲的余地都不留。

“皇阿玛息怒！”弘历连忙跪下，“儿臣知道您对林氏有看法，可她怀了您的皇孙啊！总不能让皇孙生下来就没个体面的额娘……”

“体面？”雍正气得发抖，指着他的鼻子，“她一个绣娘出身，能进王府做格格已是天大的体面！你还想让她做侧福晋？你把高氏放在哪里？把富察氏的脸面放在哪里？你忘了前几日御史的弹劾了？忘了朕怎么教训你的了？”

“儿臣没忘！”弘历抬起头，眼神执拗，“可侧福晋之位，本就该给儿臣心爱的人！林氏温顺懂事，如今又怀了孩子，儿臣晋封她，合情合理！”

“合情合理？”雍正怒极反笑，“你让一个绣娘压过高家的女儿，让富察氏的嫡福晋颜面扫地，这叫合情合理？弘历，你真是被迷昏了头！朕告诉你，别说她怀了孕，就是生了龙子，这侧福晋之位，也绝不可能给她！”

“皇阿玛！”弘历也急了，声音带着几分顶撞，“儿臣的侧福晋，儿臣自己选！林柔是儿臣认定的人，就是拼了这宝亲王的爵位，儿臣也要给她一个名分！”

“你——”雍正被他气得一口气没上来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脸色涨得通红。

昭宁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，厉声对弘历道：“四哥！你疯了？竟敢跟皇阿玛这样说话！还不快给皇阿玛认错！”

弘历看着雍正难受的样子，心里也慌了，却依旧梗着脖子：“儿臣没错！”

“你还敢说没错？”雍正缓过一口气，指着殿门，“你给朕滚！滚出去！朕不想再看见你！”

弘历咬了咬牙，重重叩了个头：“儿臣恳请皇阿玛三思！”说罢，起身大步走了出去，连脚步都带着几分倔强。

殿门“砰”地关上，雍正捂着胸口，脸色苍白如纸。昭宁扶他坐下，递上温水：“皇阿玛息怒，四哥也是一时心急，并非有意顶撞您。”

“心急？”雍正喘着气，眼底满是失望，“他这是被女色迷了心窍！分不清轻重！一个侧福晋之位事小，可他为了一个女人，竟敢顶撞朕，不顾朝臣非议，这要是传出去，他还怎么立足？”

昭宁轻声道：“四哥也是太看重这份情分了。或许……等他冷静下来，就知道错了。”她心里却清楚，弘历这性子，认定的事很难回头，这场争执，怕是没那么容易结束。

“冷静？”雍正冷笑，“朕看他是冷静不了了！传朕的旨意，宝亲王罚俸一年，闭门思过，没有朕的命令，不许踏出王府半步！”

“皇阿玛……”昭宁想说什么，却被雍正打断。

“你不用替他说话！”雍正看着她，眼神复杂，“宁儿，你记住，做大事的人，不能被情字绊住脚。弘历这样，让朕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他？”

昭宁垂下眼，掩去眼底的光芒：“儿臣明白。”

窗外的风更紧了，卷起地上的落叶，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。养心殿里的气氛凝重如霜，而宝亲王府的凝香院，林柔正抚摸着小腹，对云芝道：“你说，王爷能求来恩典吗？”

云芝勉强笑道：“王爷那么疼格格，肯定能的。”心里却七上八下——连皇上都动了怒，这事怕是难了。

这场因晋封而起的风波，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，激起的涟漪，不知要多久才能平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