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府的偏厅里,昭宁正翻看着江南盐运的查账记录。画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将一碟刚剥好的松子仁放在桌边:“公主,富察家那边有动静了。”
昭宁指尖落在账本上一处模糊的批注上,头也没抬:“哦?他们查到什么了?”
“不是他们查咱们,是他们自己露了马脚。”画春压低声音,“咱们安插在江南盐道的人传回消息,上个月富察家的盐引比往年多领了三成,可实际运到淮扬的盐却少了近半——那消失的盐,怕是被他们私运去了关外,换了银子。”
昭宁这才抬眼,眼里闪过一丝冷光。江南盐税本就是朝廷重要进项,富察家竟敢私吞盐引、倒卖官盐,这是把刀直接架在了皇权的腰上。
“证据确凿吗?”
“确凿。”画春递过一张密信,“这是盐道账房偷偷抄录的私账,上面记着每次私运的数量和去向,还有富察傅恒的亲随在上面画的押。”
昭宁展开密信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却条条清晰——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初夏,富察家借着“赈灾”的名义,前后私运了十二批官盐去关外,换了足足二百万两白银,大半都流入了富察家的私库。
“好得很。”昭宁将密信折好,放在烛火边烤了烤,信纸背面立刻浮现出几行用特殊墨汁写的字——是富察家与关外某部的联络暗号。
她早知道富察家不干净,却没料到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。私运官盐已是大罪,若再牵扯出关外势力……
“画春,”昭宁将密信收好,“备车,我要进宫。”
“现在?”画春有些惊讶,“这会儿皇上怕是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……”
“就是要这时候去。”昭宁站起身,理了理衣襟,“晚一步,富察家说不定就把尾巴藏起来了。”
她要的从来不是“扳倒”富察家,而是抓住他们的把柄,让他们彻底沦为自己手里的棋子。富察傅恒的真心也好,富察家的权势也罢,到头来都得为她所用。
养心殿内,雍正正对着一份奏折皱眉——是西北传来的军报,说准噶尔部又在边境蠢蠢欲动,粮草却迟迟跟不上。苏培盛刚要上前伺候着换茶,就见昭宁一身素色旗装走进来,手里还捧着个锦盒。
“皇阿玛。”昭宁屈膝行礼,声音平静,“女儿查到些东西,想呈给皇阿玛过目。”
雍正见是她,脸色缓和了些:“什么东西?”
昭宁将锦盒打开,里面正是那本私账和密信。“皇阿玛您看,这是富察家在江南私运官盐的证据。”她指着私账上的记录,“他们借着盐引多领官盐,再私运去关外换银子,前后已有二百万两。更要紧的是……”
她顿了顿,将那张烤出暗号的信纸递过去:“这是他们与关外势力联络的暗号,女儿怀疑,他们用盐换的不只是银子,还有……兵器。”
雍正拿起信纸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私运官盐已是滔天大罪,若再私通关外、倒卖兵器,那就是通敌叛国!
“富察家好大的胆子!”雍正将信纸狠狠拍在桌上,奏折散落一地,“朕待他们不薄,他们竟敢如此欺瞒朕!”
“皇阿玛息怒。”昭宁轻声道,“富察家或许只是一时糊涂,想填补私库亏空……”
“一时糊涂?”雍正冷笑,“二百万两银子,十二批官盐,这叫一时糊涂?”他盯着昭宁,忽然问道,“你想怎么处置?”
昭宁垂下眼,语气恭敬:“女儿不敢妄议朝政。只是富察傅恒将军毕竟是朝廷重臣,富察家在军中也有不少旧部,若是贸然处置,怕是会引起动荡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不如先不动声色。”昭宁抬起眼,目光清亮,“皇阿玛可先派人去江南,以‘核查盐税’的名义将那盐道账房控制起来,再让人盯着富察家的动静。等拿到他们私通关外的实证,再一并处置——到时候证据确凿,谁也说不出话来。”
雍正看着她,眼里闪过一丝赞赏。
“就依你。”雍正点点头,“苏培盛!”
苏培盛连忙上前:“奴才在。”
“传朕的旨意,让李卫即刻去江南核查盐税,务必把富察家的私账查清楚!”
“是!”
苏培盛退下后,养心殿里只剩下父女二人。雍正看着昭宁,忽然叹了口气:“宁儿,委屈你了。这些事本不该让你一个女孩子家来操心。”
昭宁摇摇头:“能为皇阿玛分忧,是女儿的本分。”
她心里清楚,雍正这话里有几分真心,几分试探。但她不在乎——她要的从来不是“心疼”,是权力,是能让她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的资本。
“对了,”雍正忽然想起什么,“富察傅恒最近总往你府里送东西,你……”
“皇阿玛放心,”昭宁打断他,语气平淡,“女儿知道分寸。富察家的东西,女儿没收过几件,更没给过他好脸色。”
雍正这才满意地点点头:“你明白就好。”
昭宁没接话,只是垂着眼,看着地上散落的奏折。
走出养心殿时,日头正好。画春迎上来,见她神色平静,便知事情成了。
“公主,接下来……”
“回府。”昭宁道,“继续盯着富察家的动静,尤其是富察傅恒——我倒要看看,他知道江南事发后,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镇定。”
马车缓缓驶离皇宫,昭宁靠在车壁上,闭上了眼。富察家只是第一步,接下来还有高家,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。她不能有丝毫松懈。
忽然,她想起富察傅恒前几日送来的那本兵书,上面有他父亲亲手写的批注。或许……那本兵书里,还藏着些别的东西?
昭宁睁开眼,眼里闪过一丝精光。画春见了,心里便知——公主又在盘算着什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