晞月欲离府

雍正十一年的初秋，宝亲王府的梧桐叶刚染上浅黄，揽月院的桂花便开得满院飘香。高晞月坐在窗前，手里捏着一封刚从高府传来的家书，眉头微蹙，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。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绣银丝兰花纹旗装，头上只插着一支素银簪，素净的装扮难掩她清丽的容貌，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愁绪。

“格格，您怎么又看这封信？”茉心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，见她对着信纸出神，忍不住开口问道，“老爷在信里说，文慧书院已经开始招收十岁以上的女子入学，还说五公主殿下亲自督办，将来女子科考定能成气候。这不是好事吗？您怎么反倒不高兴了？”

高晞月抬起头，看向茉心，语气带着几分复杂：“好事？对别人是好事，对我呢？我如今是宝亲王府一个小小的侍妾格格，困在这深宅大院里，就算有天大的才情，又能有什么用？”

她放下信纸，走到窗边，望着院外的天空，眼神里满是向往：“你也知道，王爷心里从来都只有林柔，我在这府里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。从前我以为，嫁入王府是天大的荣耀，可如今才明白，这荣耀不过是困住我的枷锁。我是高斌的女儿，不是什么依附男人的侍妾，我想做回高家的小姐，想为自己活一回。”

茉心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，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：“格格，您是想……离开王府？可您是王爷的人，哪能说走就走？就算老爷在朝中有些分量，也未必能让皇上同意啊。”

“我知道很难，但我必须试试。”高晞月转过身，眼神坚定，“文慧书院虽然现在只招收十岁以上的女子从小培养，但五公主不是说了吗？明年就会举行第一批女子科考，允许十六岁以上、有才情的女子参加。我若是能离开王府，回到高家，好好温习功课，说不定还能赶上明年的科考。到时候，我要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中女官，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。”

她说着，走到桌前，拿起笔墨，开始写信：“我要给父亲写信，让他帮我向皇上请旨，放我自由，让我离府。父亲最疼我，又一直支持五公主设立女官的提议，他一定会帮我的。”

茉心看着她认真的样子，心里虽然担心，却也只能点头：“格格，您想好了就好。不管您做什么决定，奴婢都会跟着您。”

高晞月笑着点点头，继续写信。她的字迹清秀有力，每一个字都透着她的决心——她要摆脱宝亲王府的束缚，要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世上立足，要让所有人都知道，高晞月不是只能待在后宅的女子，她也有自己的抱负和追求。

而宝亲王府的冷香院，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。自从半年前那尔布被贬为六品笔帖式，前往地方任职后，如懿的日子就更加难熬了。直到几天前，弘历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原因，竟给她拨了一个贴身侍女丽心和几个小侍女，还送来了一些衣物和炭火，让冷香院总算有了几分人气。

可如懿看着丽心，心里却满是嫉妒。丽心穿着一身浅绿色布裙，生得眉清目秀，皮肤白皙，尤其是一双眼睛，水灵灵的，十分动人。如懿见她长得比自己还漂亮，又想到弘历对她的冷淡，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，却还要装出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，对丽心和颜悦色。

“丽心，你刚来冷香院，还习惯吗？”如懿坐在炕边，手里拿着一本经书，语气平淡。

丽心连忙屈膝行礼，声音温柔：“回侧福晋，奴婢习惯。多谢侧福晋收留，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侧福晋。”

如懿点点头，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丽心的脸，心里暗暗想着：长得这么漂亮，难怪王爷会把她送来，说不定是想让她来监视我，或是想让她取代我在这冷香院的位置。哼，我才不会让她得逞。

她放下经书，对丽心说：“既然来了，就好好做事。去把院里的杂草除了，再把窗户擦干净，别让这院子看起来太冷清。”

丽心应下，转身出去干活。如懿看着她的背影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——她要让丽心知道，就算她长得漂亮，在这冷香院，也只能听自己的使唤，只能做些粗活累活。

就在这时，阿箬穿着一身粉色旗装，带着惢心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冷香院。她如今是弘历的侍妾格格，住在汀兰院，日子过得十分滋润，时不时就会来冷香院嘲讽如懿几句，找找存在感。

“哟，这冷香院今日倒是热闹，不仅有了新丫鬟，连杂草都有人除了。”阿箬走到如懿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语气带着几分嘲讽，“怎么，侧福晋这是时来运转了？王爷终于想起您了？”

如懿抬起头，看着她，强压下心里的怒火，语气平静：“箬格格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冷香院？怕是走错地方了吧？汀兰院可比我这院子精致多了。”

“我就是想来看看侧福晋，毕竟我们主仆一场。”阿箬笑了笑，眼神里满是得意，“对了，忘了告诉侧福晋一个消息，我听说你父亲那尔布大人，半年前被贬为六品笔帖式，去地方任职了？怎么，侧福晋不知道吗？还是知道了，却不敢说？”

如懿听到这话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她其实早就知道父亲被贬的消息，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，也不愿意提起。如今被阿箬当众揭穿，她心里又羞又怒，却只能强装镇定：“我父亲的事，就不劳箬格格操心了。倒是格格，整日没事做，就知道来我这冷香院嚼舌根，怕是在汀兰院待得太无聊了吧？”

“无聊？我可不像侧福晋，只能在这冷香院自怨自艾。”阿箬走到桌边，拿起桌上的经书，翻了几页，又扔了回去，“王爷最近常去我那汀兰院，还赏了我不少东西。不像侧福晋，就算有了新丫鬟，也还是留不住王爷的心。哦，对了，我听说高晞月格格最近在给高大人写信，想离开王府，去参加明年的女子科考呢。你说，同样是女子，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？人家高晞月有父亲撑腰，有自己的抱负，而你，只能守着这冷香院，等着王爷偶尔想起你，真是可怜。”

如懿被她的话刺激得浑身发抖，指着阿箬，声音尖利：“你放肆！高晞月想离开王府是她的事，与我无关！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！”

“挑拨离间？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？”阿箬冷笑一声，“你父亲被贬，你自己又失了宠，在这王府里，还有谁会把你放在眼里？就连你身边的新丫鬟丽心，长得比你漂亮，说不定哪天就被王爷看中，取代你的位置了。你呀，还是好好想想，以后该怎么在这王府里活下去吧。”

说完，阿箬在惢心的搀扶下，转身走出了冷香院，留下如懿一个人在屋里气得浑身发抖。

丽心除草回来，见如懿脸色惨白，连忙上前问道：“侧福晋，您怎么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
如懿看着她，眼神里满是敌意：“不用你管！谁让你进来的？出去！把院子里的杂草除干净，没除干净不许进来！”

丽心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，连忙躬身行礼，转身走了出去。她不明白，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，侧福晋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。

而揽月院里，高晞月已经写好了给高斌的信，交给茉心，让她尽快送出去。她看着窗外的桂花，心里充满了期待——她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帮她请到旨意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离开王府，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明年的科考。但她知道，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，困在王府里，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妾。她要为自己活一回，要凭着自己的本事，在这世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。

宝亲王府的书房里，弘历正在处理公务。小厮进来禀报，说揽月院的茉心送来了一封信，是高晞月写给高斌的，需要王爷过目后才能送出府。弘历皱了皱眉，拿起信，拆开看了起来。

当他看到高晞月想离开王府，去参加明年的女子科考时，心里满是惊讶。他一直以为，高晞月是个温顺的女子，安于现状，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抱负。他想起自己对高晞月的冷淡，心里有几分愧疚，却也明白，高晞月既然有这样的想法，就算自己不同意，她也不会放弃。

弘历放下信，对小厮说：“把信给高大人送过去吧。”他知道，高斌一定会帮高晞月向皇上请旨，而皇阿玛向来支持设立女官，说不定真的会同意高晞月离府。他心里虽然有些不舍，却也只能成全——毕竟，他心里装着的，从来都是林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