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正十一年深秋,文慧书院的修缮已近尾声,院外的银杏树叶落了满地金黄,与门楣上“文慧书院”的匾额相映,平添了几分书卷气。昭宁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,正与高斌、弘昼在书院内巡查,身后跟着画春与几名书院的管事。
“高大人,崇文阁的典籍清点得如何了?”昭宁走到藏书阁前,抬头望着三层高的楼阁,语气关切。崇文阁是文慧书院的核心,收藏的典籍涵盖经史子集、天文历法、农桑医理,甚至还有前朝女官的奏疏文集,皆是昭宁特意让人从内府藏书与民间搜罗而来。
高斌躬身回话:“回公主殿下,典籍已清点完毕,共计两万三千余册,均已按经、史、子、集分类上架,每册书都做了防虫处理,还安排了三名专门的典籍官负责看管。只是部分孤本善本,需得特制的楠木书架存放,目前工匠还在赶制,预计下月中旬便可完工。”
昭宁点点头,推开崇文阁的木门。阁内光线充足,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,书卷的墨香与淡淡的樟木香气交织在一起。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《女诫》,翻了几页,眉头微蹙:“此书本是教导女子德行,却多有束缚之意。虽需让学子知晓,但不可作为主要教材,免得禁锢了她们的思想。”
弘昼在一旁笑着附和:“五妹说得是。咱们办文慧书院,本就是要让女子放开眼界,若是还拿这些老调子束缚她们,岂不是白费功夫?我看不如多添些《史记》《资治通鉴》这类史书,让她们也学学治国安邦的道理,将来若真能入朝为官,也好有几分底气。”
“和亲王所言极是。”高斌连忙应道,“臣即刻让人再从国子监调一批史书过来,确保学子们能读到各类典籍,不至于偏听偏信。”
三人继续往前走,来到明伦堂。堂内已摆放好数十张案几,案几上整齐地放着笔墨纸砚,墙上挂着孔子画像与“有教无类”的匾额——这匾额是雍正亲笔题写,特意送来文慧书院,足见对女子教育的重视。
“下月初一便是书院的开学之日,第一批招收的学子可有定论?”昭宁问道。文慧书院此次招收十岁至十五岁的女子,不限出身,经各地官员举荐与初步考核,共有两百余名女子入围,最终需由昭宁、高斌与书院的先生们共同面试,选出一百名正式入学。
“回殿下,入围的学子名单已整理妥当,明日便会在京城张贴告示,通知她们三日后前来面试。”负责招生的管事躬身回话,“其中既有官宦人家的小姐,也有平民百姓的女儿,甚至还有几位来自江南的才女,据说自幼便跟随父亲读书,经义策论都颇有见地。”
昭宁满意地点头:“面试时,不仅要考她们的学识,更要考察她们的品行与志向。咱们要培养的,是能为朝廷效力的女官,而非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。若有品行不端、心术不正者,即便学识再高,也绝不能录用。”
正说着,画春匆匆走来,手里拿着一封书信:“公主殿下,高大人府里派人送来一封信,说是高大人的千金高晞月格格写给大人的,事关重要,需高大人亲自过目。”
高斌接过信,拆开一看,脸色微微一变。他看完信后,沉默片刻,对昭宁躬身道:“公主殿下,小女晞月在信中说,她想离开宝亲王府,回到家中,准备参加明年的女子科考。她恳请臣向皇上请旨,放她自由身。”
昭宁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高晞月的心思。
“高大人,你怎么看?”昭宁问道。
高斌叹了口气:“小女自嫁入宝亲王府,便一直郁郁寡欢。臣知道她心里委屈,也明白她想参加科考的心思。只是她毕竟是宝亲王的人,若要离府,需得皇上与宝亲王都同意才行。臣虽心疼女儿,却也不敢擅自做主。”
弘昼在一旁插话:“这有何难?五妹,你看这样如何——咱们先去问问四哥的意思,若是他同意,再由高大人向皇阿玛请旨,想必皇阿玛也会成全。毕竟高晞月是高大人的女儿,又有参加科考的志向,皇阿玛向来支持女子有才,定会乐见其成。”
昭宁点点头:“和亲王说得有道理。高大人,你先别急,我明日便去宝亲王府一趟,问问四哥的意思。若是四哥同意,此事便好办了。”
高斌连忙道谢:“多谢公主殿下。若是此事能成,小女定感激不尽,臣也会让她好好准备科考,不辜负殿下的期望。”
第二日,昭宁带着画春,乘坐马车前往宝亲王府。弘历听闻昭宁前来,连忙在书房接见她。
“五妹,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王府?”弘历笑着问道,语气比往日亲切了几分——自从上次赏花宴昭宁为他解围后,他对这个妹妹便多了几分感激。
昭宁开门见山:“四哥,今日来,是为了高晞月格格的事。她写信给高大人,想离开王府,回到家中,准备参加明年的女子科考。高大人心疼女儿,却也不敢擅自做主,特来问问四哥的意思。”
“五妹,实不相瞒,高晞月给高大人的信,我已经看过了。”弘历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她在王府里委屈,也知道她有自己的抱负。既然她想离开,想为自己活一回,我便成全她。只是此事还需皇阿玛同意,毕竟她是我的侍妾格格,离府之事,需得皇阿玛下旨才行。”
“四哥能这么想,再好不过了。”昭宁笑着说,“只要四哥同意,我便让高大人向皇阿玛请旨。皇阿玛向来支持女子科考,定会同意高晞月离府。”
从宝亲王府回来后,昭宁便让高斌即刻向雍正请旨。雍正得知高晞月想离开王府参加科考,果然十分赞同,当即下旨:“宝亲王府侍妾高氏晞月,素有才情,愿弃后宅之安,求科考之途,其志可嘉。着即恩准离府,回归高氏,准其参加明年女子科考。钦此。”
旨意传到宝亲王府时,高晞月正在揽月院收拾东西。当她听到旨意的内容时,激动得热泪盈眶,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拜:“谢皇上恩典!谢公主殿下恩典!”
茉心也十分开心,连忙帮着高晞月收拾行李:“格格,太好了!您终于可以离开王府,回到家里了!等您参加科考,考中女官,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!”
高晞月擦干眼泪,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:“是啊,茉心。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回了。回到家里后,我要好好温习功课,一定要考中女官,不辜负皇上和公主殿下的期望,也不辜负我自己的努力。”
三日后,高晞月带着茉心,离开了宝亲王府。当马车驶出王府大门时,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困住她两年的深宅大院,眼神里没有留恋,只有对未来的期待。马车一路驶向高府,她知道,等待她的,将是全新的生活,是充满希望的未来。
而文慧书院的面试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昭宁与高斌、弘昼,以及书院的几位先生,共同担任面试官。前来面试的女子们,有的紧张不安,有的从容自信,有的谈吐不凡,有的略显青涩。昭宁耐心地询问着每一位女子的志向与学识,对那些有独到见解、心怀天下的女子,更是格外欣赏。
其中有一位名叫苏婉清的女子,年方十三,是江南一位商人的女儿。她自幼跟随父亲走南闯北,见多识广,面试时谈及江南漕运的弊端,条理清晰,引经据典,甚至提出了几条可行的改进建议,让昭宁与高斌都为之惊叹。
“苏婉清,你小小年纪,怎么会对江南漕运如此了解?”昭宁好奇地问道。
苏婉清躬身行礼,语气从容:“回公主殿下,臣女的父亲是江南的商人,常年与漕帮打交道。臣女从小便听父亲谈论漕运的事,也亲眼见过漕运不畅给百姓带来的苦难。臣女希望能好好学习,将来考中女官,为改善江南漕运出一份力,让百姓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。”
昭宁满意地点头:“好!有志气!你有这份心,将来定能有所作为。文慧书院欢迎你。”
苏婉清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,对着昭宁深深一拜:“谢公主殿下!臣女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!”
面试结束后,昭宁与高斌、弘昼共同商议,最终选出了一百名女子,作为文慧书院的第一批学子。名单张贴出去后,京城上下一片哗然,人们纷纷称赞朝廷的开明,也对这些即将进入文慧书院学习的女子充满了期待。
十月初一,文慧书院举行了隆重的开学仪式。雍正亲自前来主持仪式,文武百官与国子监的学子们也都前来观礼。一百名学子穿着统一的素色布裙,整齐地站在明伦堂前,对着孔子画像行拜师礼,对着雍正与昭宁行谢恩礼。
昭宁站在雍正身边,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女子,心里满是欣慰。她知道,文慧书院的开学,只是一个开始。未来,这些女子将在这里学习知识,开阔眼界,树立志向,她们将成为大清第一批通过科考进入朝堂的女官,打破世俗的偏见,为大清的繁荣稳定贡献自己的力量。
仪式结束后,雍正留下昭宁、高斌与弘昼,在书院的明伦堂内议事。
“宁儿,文慧书院已经开学,女子科考的筹备也要加快进度了。”雍正语气严肃,“明年春闱过后,便举行第一次女子科考,地点就设在国子监,考官由你、高斌与弘昼共同担任,务必做到公平公正,选拔出真正的人才。”
“儿臣遵旨!”昭宁与弘昼齐声应道。
“臣遵旨!”高斌也躬身行礼。
雍正看着三人,满意地点头:“你们都是朕信任的人,此事交给你们,朕很放心。记住,女子科考不仅是选拔人才,更是向天下人证明,女子也能有大作为。你们一定要好好办,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
“请皇阿玛放心,儿臣定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。”昭宁语气坚定。
离开文慧书院时,已是傍晚。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书院的屋顶上,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。昭宁坐在马车上,看着窗外的街景,心里充满了期待。她知道,未来的路还很长,还会遇到各种困难与挑战,但只要坚持下去,定能让女子的才情得到认可,让大清的朝堂更加多元化,更加繁荣昌盛。
而高府里,高晞月正坐在书房里,认真地温习着四书五经。她知道,明年的女子科考,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。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,凭着自己的努力,考中女官,为自己,也为天下的女子,争一口气。
文慧书院的学子们,也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。她们每日清晨诵读经书,午后练习策论,傍晚学习礼仪与骑射,虽然辛苦,却都乐在其中。她们知道,自己肩负着打破世俗偏见的使命,也肩负着为女子争光的责任。
雍正十一年的冬天,来得比往年早一些。但文慧书院里,却充满了温暖与希望。昭宁依旧时常来书院查看学子们的学习情况,与她们交流学问,鼓励她们树立远大的志向。高斌与弘昼也忙着筹备女子科考的各项事宜,制定科考章程,选拔考官,布置考场。
所有人都在为明年的女子科考做着准备,都在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——期待着天下的女子,能通过自己的努力,走进朝堂,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。而昭宁知道,这一天,不会太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