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佩出场

雍正十一年腊月下旬，如懿借着进宫给敬妃请安的由头，想趁机绕去景仁宫，远远看看被禁足的姑母——皇后乌拉那拉氏。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石青色旗装，头上只插着一支素银簪，脸色因常年居于冷香院而显得有些苍白。海兰跟在她身后，穿着一身浅灰色布裙，头埋得很低，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
“你走快些，磨磨蹭蹭的，是想让我在这宫道上冻着吗？”如懿回头瞪了海兰一眼，语气冰冷。自海兰被调到冷香院，她便从未给过好脸色，总觉得富察琅嬅送这么个漂亮丫鬟来，是故意羞辱自己，而海兰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，更让她看着心烦。

海兰连忙加快脚步，小声应道：“是，侧福晋，奴婢知错了。”

两人沿着宫道往前走，刚拐进长康右门的夹道，就听到前面传来争吵声。如懿皱了皱眉，示意海兰噤声，悄悄走上前，躲在拐角处张望。

只见夹道里站着一群宫女，为首的是内务府总管李德全，他穿着一身深蓝色总管服，手里拿着一个花名册，脸上堆着油腻的笑容。几个宫女正围着他，手里拿着银子，塞到他的手里。李德全接过银子，在花名册上划了几笔，笑着说：“放心，这事包在我身上，保管让你们去东西六宫，做些轻松的活计。”

而另一边，几个没给银子的宫女站在一旁，脸色焦急。其中一个宫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裙，身材高挑，眼神锐利，看起来约莫二十二岁，正是容佩。她见李德全如此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，忍不住上前一步，大声道：“李总管，您这样做不公平！凭什么给了银子就能去好地方，没给银子就要去冷宫和浣衣局？我们都是宫里的宫女，凭本事当差，您怎能如此徇私舞弊！”

李德全脸色一沉，瞪着容佩：“你个小丫头片子，懂什么规矩？这宫里的差事分配，轮得到你插嘴？给我闭嘴，再敢多言，小心我打烂你的嘴！”

“我偏要说！”容佩毫不畏惧，梗着脖子道，“您收受贿赂，苛待宫女，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，看您怎么收场！”

“反了反了！”李德全气得脸色铁青，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吼道，“来人，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拖下去，打二十大板，再发配到浣衣局！”

两个小太监应了一声，就要上前拖容佩。容佩挣扎着，大声喊道：“你们凭什么打我？我没做错事！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差事！”

躲在拐角处的如懿看着这一幕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她想起自己在宝亲王府的处境，想起父亲被贬，自己失宠，不也是因为这种不公吗？容佩的反抗，像一根针，刺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她突然觉得，这个宫女虽然性子尖锐，却有几分胆气，若是能留在自己身边，或许能帮自己做些事情。

“住手！”如懿从拐角处走出来，语气冰冷。

李德全回头一看，见是宝亲王府的如懿侧福晋，脸上的怒气消了几分，却也没放在眼里——他早就听说，这位侧福晋在王府里不受宠，父亲又被贬，在宫里根本没什么分量。他对着如懿敷衍地躬身行礼：“原来是侧福晋，不知您有何吩咐？”

如懿走到容佩身边，看着李德全，语气严肃：“李总管，这位宫女说得没错，宫里的差事分配，理应公平公正，你怎能收受贿赂，苛待宫女？”

李德全笑了笑，语气带着几分嘲讽：“侧福晋说笑了，奴才只是按规矩分配差事，何来苛待之说？倒是这位宫女，目无尊卑，顶撞奴才，理当受罚。”

“她只是说了实话，何罪之有？”如懿看着容佩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愿意到我身边伺候吗？”

容佩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对着如懿躬身行礼：“回侧福晋，奴婢容佩，愿意到您身边伺候！”她心里清楚，跟着这位侧福晋，虽然可能没什么权势，但总比被发配到浣衣局强，这是她目前能抓住的最好的机会。

李德全脸色一沉：“侧福晋，这可不行。容佩冲撞奴才，理应受罚，而且她的差事已经定了，不能随意更改。再说，您只是宝亲王府的侧福晋，宫里的宫女分配，您可没有管理权。”

“我有没有管理权，轮得到你来说？”如懿眼神一冷，“我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，是宝亲王府的侧福晋，就算我在王府里不受宠，也轮不到你一个内务府总管来教训我！今日我就要带容佩走，你敢拦我？”

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，他虽然不把如懿放在眼里，但也不敢真的得罪乌拉那拉氏——毕竟皇后还在景仁宫，虽然被禁足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，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转机？他犹豫了一下，语气缓和了几分：“侧福晋，您别生气。容佩这丫头虽然性子冲，但也确实有些胆量。既然您喜欢，那奴才就把她分给您，只是希望您以后能好好管教她，别让她再冲撞人了。”

如懿冷哼一声：“这就不劳李总管费心了。容佩，跟我走。”

“是，侧福晋！”容佩连忙跟上如懿的脚步，临走前还回头瞪了李德全一眼，眼神里满是得意。

走出长康右门的夹道，如懿停下脚步，回头看着容佩：“你既然到了我身边，就要守我的规矩。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，以后在我面前，要谨言慎行，不许惹是生非。”

容佩躬身行礼：“奴婢明白，定不会给侧福晋惹麻烦。只是奴婢性子直，若是看到不公之事，怕是忍不住要管。”

如懿皱了皱眉，心里有些不满，她冷哼一声：“该管的管，不该管的别管。记住，在这宫里，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，别为了不相干的人，丢了自己的性命。”

容佩心里不以为然，却还是恭敬地应道：“奴婢记住了。”

海兰跟在一旁，想说些什么，却又不敢开口。她看着如懿对容佩的态度，心里有些失落——虽然如懿对自己一直很冷淡，但她还是希望能得到如懿的认可。可现在，容佩来了，如懿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容佩身上，怕是更不会在意自己了。

如懿看了海兰一眼，语气依旧冰冷：“你也跟着，别掉队了。”

“是，侧福晋。”海兰连忙应道，加快脚步跟上。

长康右门的夹道里，李德全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，脸色阴沉。他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冷哼一声：“哼，不过是个失宠的侧福晋，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。等着吧，总有一天，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！”

宫道上的雪还在下，寒风呼啸，吹得人瑟瑟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