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前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，清晨推开排练场的门，只见古戏台的飞檐上积了层薄雪，像给黛色的瓦镶了道银边。沈砚之踩着雪走进后台，看见秦老先生正坐在炉边烤橘子，橘皮的焦香混着煤烟味，漫了满室的暖。
“阿雀来了？”老人递过来个烤得焦黄的橘子，“昨天看你咳嗽，吃个这个润润喉。”
沈砚之接过橘子，指尖触到滚烫的果皮，忽然想起母亲在世时，总在冬至前烤橘子给他吃，说“雪天吃这个，不容易犯咳嗽”。他剥开橘皮，橘瓣上还沾着点白霜似的糖粒，甜得人舌尖发颤。
“今天拍阿雀遇故人的戏，情绪要收着。”秦老先生看着他，“就像这雪，看着安静，落久了能压垮房梁。”
沈砚之点头，转身看见林知夏抱着件狐裘大衣走进来。墨色的缎面上，银线绣的缠枝莲沾了点雪光，针脚里还藏着细碎的水钻，在晨光里闪着低调的亮：“加了层狐绒里子，今天雪大，别冻着。”她伸手替他拢了拢衣领，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喉结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顿了顿。
苏晚意蹲在炉边改剧本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，闻言抬头笑了：“林大设计师现在不仅管戏服，还管起保暖了？”话里带笑，却把炉边的小马扎往林知夏那边挪了挪。
上午拍外景，雪下得越来越大。沈砚之穿着单薄的戏服站在雪地里，刚说两句台词，睫毛就结了层白霜。林清晏捧着杯姜茶跑过来，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：“我妈说姜茶要趁热喝，能驱寒。”
沈砚之接过茶杯，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，忽然看见少年的手背上有道红痕——是刚才烫姜茶时被溅到的。“怎么这么不小心？”
“小伤。”林清晏往后藏了藏手，目光落在他冻得发紫的唇上，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暖手宝，“这个你拿着，揣在戏服里，镜头拍不到。”
暖手宝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，熨帖着冰凉的指尖。沈砚之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，忽然把狐裘大衣脱下来，披在他肩上：“你穿，我不冷。”
林清晏的眼睛瞬间亮了，指尖攥着大衣的流苏，上面还沾着点沈砚之的体温。
中午休息时，温叙言拿着份报纸走进来，脸色有些沉：“顾曼薇又放黑料了，说我们剧组拖欠工资，还附了张道具组师傅的照片，说他被我们逼得去卖血。”
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道具组的张师傅。老人正在角落里修道具刀，闻言放下锤子，黝黑的脸上露出点无奈：“昨天我去医院看我老伴，被他们拍了。我那是捐血小板，不是卖血。”
“这群人真没底线。”白伶气得眼圈发红，江逾白悄悄递给她张纸巾，声音放软了三分：“别气，我已经查了，那家医院有监控，能证明张师傅是自愿捐赠的。”
沈砚之看着报纸上的照片，忽然笑了：“顾曼薇这招用得太急了。张师傅的老伴是市医院的护士长，咱们去请她出来说句话，比什么证据都管用。”
温叙言眼睛一亮：“我马上去联系！顺便让记者看看，谁才是真正的造谣者。”
下午拍阿雀在雪地里练功的戏，沈砚之刚练了两遍身段，就觉得头晕目眩。林清晏眼疾手快扶住他，声音里带着点哭腔：“沈先生，你是不是发烧了？”
“没事，可能有点着凉。”沈砚之笑了笑，想推开他，却觉得浑身无力。
秦老先生走过来，摸了摸他的额头，脸色一沉：“都烧得烫手了，还说没事！今天这戏不拍了，送沈先生回去休息。”
林清晏二话不说，背起沈砚之就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。雪落在少年的发间，很快就积了层白，像顶毛茸茸的帽子。沈砚之趴在他背上，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，像揣了只受惊的雀。
“放我下来吧，我自己能走。”
“不行。”林清晏的声音很坚定，“你病了，要好好休息。”
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，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。沈砚之靠在椅背上，看着林清晏替他掖好毯子的侧脸，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，好像悄悄融了点。
回到住处，林清晏把他扶到床上，又跑去煮姜汤。沈砚之躺在床上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声，忽然觉得这雪天，好像也没那么冷了。
姜汤煮好时，沈砚之已经睡着了。林清晏坐在床边，看着他烧得发红的脸颊，轻轻替他掖好被角。雪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影，像幅安静的画。
少年忽然伸出手，想替他拂去落在发间的雪，指尖快要触到时，又慌忙缩了回来，像怕惊扰了这场梦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，落得无声无息，却把整个世界都裹得暖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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