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夏后,京中的局势愈发紧张。二皇子借着赈灾之名,暗中拉拢了不少朝臣,几次三番在朝堂上针对太子。父亲在朝上据理力争,却被二皇子反咬一口,说他结党营私。
“小姐,太傅大人被陛下罚俸三月呢。”画屏从外面回来,脸色发白,“听说二皇子还在陛下面前提起您……说您入宫是为了给太子做内应,扰乱朝纲。”
我握着狼毫的手一顿,墨滴落在宣纸上,晕开一个黑点。“陛下信了吗?”
“幸好太子殿下据理力争,说您只是安分抄书的女官。”画屏松了口气,“可奴婢听说,二皇子没打算放过您。昨儿夜里,东宫的侍卫抓到个形迹可疑的人,说是二皇子派来的刺客,想……想对您不利。”
我猛地抬头:“刺客?我怎么不知道?”
“是萧将军处理的。”画屏压低声音,“他说怕您受惊,就没上报给太子,直接把人杖毙了。”
萧彻?我心里一阵翻涌。他既要撇清关系,为何还要暗中护我?
正思忖着,门外传来通报:“沈女官,柳才人有请。”
柳婉儿已是正七品才人,住在东宫附近的瑶光殿。我随宫女过去时,她正在摆弄一盆新得的绿萼梅。
“清辞妹妹来了?”她转过身,笑得温婉,“尝尝这雨前龙井,是彻哥哥刚送我的。”
我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,没动:“才人找臣女,不知有何要事?”
“也没什么,”她放下茶盏,慢悠悠地说,“就是听说妹妹近日为太子抄书辛苦,特意送些补品来。”她拍了拍手,宫女端着个锦盒进来,“这是西域进贡的雪莲,对女子身子好。”
锦盒打开的瞬间,我闻到一股极淡的异香。这香气与我上次中毒箭时,太医所说的“牵机引”味道很像——那是一种慢性毒药,无色无味,却能让人日渐衰弱,最终形如枯槁。
“才人有心了。”我合上锦盒,浅浅一笑,“只是臣女身子康健,不敢用这般珍贵的补品。还是留给才人自己吧,毕竟……您与萧将军正是浓情蜜意,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。”
柳婉儿的笑容僵在脸上:“妹妹这是何意?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我起身行礼,“若是没别的事,臣女先告退了。”
走出瑶光殿时,夕阳正沉。我刚拐过回廊,就被人拽进了假山后。
“谁让你去见她的?”萧彻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怒气。他身上的银甲还没卸,甲片硌得我胳膊生疼。
“我去见谁,与将军无关。”我想推开他,却被他攥得更紧。
“柳婉儿没安好心,”他盯着我,眼底布满红血丝,“她给你的东西呢?”
“扔了。”我别过脸,“不劳将军费心。”
“沈清辞!”他忽然低吼一声,掐住我的手腕,“别查下去,对你没好处。二皇子的手段你想象不到,柳婉儿只是他的棋子,连我……”
他话说到一半,突然停了。我抬头看他,月光从假山石缝里漏下来,照在他脸上,竟有几分疲惫。
“连你也受制于二皇子?”我追问。
他猛地松开手,后退一步:“不该问的别问。好好待在东宫,别给我惹麻烦。”
“惹麻烦?”我笑了,眼泪却差点掉下来,“萧将军,当初是你要退婚,是你说缘分已尽。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地来管我?你以为这样,我就会感激你吗?”
他的喉结滚了滚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转身就走。玄色的披风扫过石棱,带起一阵风,吹得我眼角发涩。
假山外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,我蹲下身,抱住膝盖。原来这宫墙之内,人人都戴着面具。他护我,却不肯说原因;他娶柳婉儿,却又处处透着破绽。
而我,像个困在棋盘上的棋子,只能看着他们你来我往,连哭的资格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