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第一场雪落时，柳婉儿派人送来了一封信。
她已被废为庶人，迁出了宫，住在京郊的一处小院里。信上的字迹娟秀，说想跟我见一面。
萧彻不太放心：“她未必是真心悔过，别去了。”
“见见吧。”我叠好信纸，“有些事，总得说开。”
柳婉儿的小院很简陋，院里种着几株腊梅，正含苞待放。她穿着粗布棉袄，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，见我进来，笑着倒了杯热茶：“没想到你真的会来。”
“你信里说，有东西要给我。”
她从箱底翻出个木匣，打开来，里面是一叠卷宗：“这是我父亲收集的二皇子罪证，当初萧彻没来得及拿走，就被二皇子搜走了。我藏在床板下，才留到现在。”
我拿起卷宗，纸页泛黄，上面的字迹却清晰有力。
“为什么要给我？”
“因为我欠你们的。”柳婉儿低头看着茶杯，“我知道父亲和二皇子勾结，却假装不知；我知道萧彻娶我是权宜之计，却贪恋那份虚假的温柔；我甚至……故意让你误会他，以为他对我有情。”
她抬起头，眼里有释然，也有怅然：“那天在城楼上，二皇子说，萧彻从未对我动过心，我才明白，有些人有些事，强求不来。他心里的位置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。”
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？”
“去江南。”她笑了笑，“我母亲是江南人，她说那里的春天很长，梅花落了还有桃花。我想去看看。”
临走时，她忽然说：“沈清辞，你要好好待他。他那个人，看着冷硬，其实心细得很。他瞎了一只眼后，夜里总睡不着，怕你起夜时碰着桌角，就摸着黑把屋里的家具都挪到了墙边。”
我心里一暖，又有些发酸。原来那些我没注意到的细节里，全是他的用心。
走出小院时，雪下得紧了。萧彻骑着马在巷口等我，玄色披风上落了层薄雪。看见我出来，他翻身下马，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木匣：“聊完了？”
“嗯。”我握住他的手，他的手还是凉的，却比从前暖和了些，“她说要去江南。”
“也好。”他替我拢了拢围巾，“离京远些，能过几天安稳日子。”
马蹄踏过积雪，发出“咯吱”的轻响。我靠在他怀里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——他早就不用龙涎香了，说还是塞北的皂角洗得干净。
“柳婉儿说，你夜里总睡不着，摸黑挪家具。”
他身子僵了一下，耳根微红：“她胡说的。”
我笑了，抬头看他。雪花落在他睫毛上，没瞎的那只眼里，映着漫天风雪，也映着我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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