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。
院角那株梅的枝桠覆着层薄薄的银霜。
雪飞霜她披了件黑色的斗篷,连头都裹在斗篷里,只露出双眼睛,警惕地扫了圈四周。
廊下的侍女睡得沉,连她落地时带起的轻响都没惊动。
她顺着墙根的阴影,快步走进花园里。
脚下踩着薄雪,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,她却没停,一路朝着北门的方向去。
这几日她装得安顺乖巧,可不是真的安于待在凉月居。
晚膳后那碟芙蓉糕里,她悄悄掺了点轻微的蒙汗药。
是之前从骨生花那里得来的,无色无味,掺在糕点里,吃着只觉得比寻常糕点更软些,却能让人昏昏欲睡,睡得比平时沉得多。
她只用了一点点,刚好够让这些侍女睡安稳,怀里的小瓷瓶里,还有大半瓶呢。
她腰间还藏着把匕首,鞘是黑的,刃却亮得很,是以防万一时用的。
方才在屋里熄了灯,她没立刻动,只坐在黑暗里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直到听不到廊下侍女的说话声,连呼吸声都变得均匀了,才摸到后窗翻出来。
身子还是弱,翻窗时胳膊都有些发颤,可她没敢歇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赶紧离开这里。
待在这凉月居一刻,她就觉得心头发紧,像有根绳子勒着,喘不过气。
她要出宫,去找向从灵。
那个曾与她有过盟约的人,她要逼着他,最后再帮自己一把。
就在她快走到花园尽头那片假山时,斜后方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。
雪飞霜猛地顿住脚,把身子往假山石后缩了缩,斗篷的帽子滑下来些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
一个时辰前。
皇宫某处廊角,一个穿着蓝色斗篷的少年正贴着墙根往前走。
他身形不算高大,却很灵活,专挑守卫稀少的地方绕,避开重重围障,竟是从宫外一路摸进来的。
这一路他没敢点灯,全靠月光辨路,又对宫里的环境不熟,只能凭着来之前打探到的零碎信息摸索。
他要去的地方,正是雪飞霜住的凉月居。
少年不是别人,正是羽还真。
他攥着袖袋里那张画得潦草的宫图,心里头又急又慌。
前几日听说姐姐被禁在凉月居,身子还弱,他坐不住,思来想去,还是决定自己溜进宫来,把姐姐带出去。
哪怕再冒险,也不能看着姐姐被困在这冷冰冰的地方。
他走进凉月居的花园,这里的树和石头在月光下映出重重影子。
冬日的园子本就寂静,此刻更是连风都带着寒气,只有几株雪梅在寒风里立着,枝头缀着点红,倒成了这一片白里唯一的亮色。
四处都是冰雪皑皑的样子,脚踩在雪上,声音比别处更清楚些,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。
雪飞霜在羽还真靠近假山时就注意到他了。
起初只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,等少年离得越来越近,她心里那点熟悉感越发重了。
她不想被人发现,往后退了两步,手里提着的那盏小巧的宫灯被她藏在身后。
方才翻窗时忘了放下,此刻倒成了累赘。
偏在这时,一阵冷风卷着细细的雪沫吹过来,雪飞霜本就虚弱,被风一吹,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身子晃了晃,斗篷的边角蹭到了身后的假山石,发出“哐”的一声轻响。